兩人互相恭維了幾句,胡玉鳳才長歎一口氣:“唉,其實說起來我家日子能稍稍起色,也多虧了咱們鎮上領導的關心和支持啊,尤其是咱們柳書記,我打從心底裡感謝人家……”
苟支書連連颔首:“那是,那是!柳書記那麼忙還記挂着你們家,上次開會還問起來呢。”其實是劉幹事拿着秦文禮的結賬單簽字,柳書記見是秦家就多問了兩句。正好苟支書在場,他也就蹭了一頓誇!
“所以我就和文禮商量呢,看怎麼能既表達了我們的心意,又不給領導造成困擾呢?”胡玉鳳一臉誠懇求教。
苟支書心裡早有準備,現在也是一點就透。宴請的主角和他的猜測不謀而合,頓時心裡又對胡玉鳳添了一層滿意。
每到年底,各個村都會借各種由頭邀請鎮上的主要領導吃頓便飯,聯絡聯絡感情。往年吃不吃他們村排名都殿後,他也就随大流擱自己家随便吃點。可自打夜校那事兒給柳書記留了好印象,接連地村上又幹了幾件漂亮事,眼瞅着再使一把勁兒就能評個三等獎,他該死的又心動了。
這兩天正愁找個啥借口呢,胡玉鳳就主動遞上花來了。他要不借機獻給佛,半夜都得起來抽自己兩巴掌。
想到這兒就笑的越發真誠:“老胡啊……”
胡玉鳳一挑眉,喲!進門還是文禮娘,這會兒就叫上老胡了,可見這提議提到老苟心坎上了,那她可就放心了!
“這樣……”想法在腦子轉兩圈,苟支書看着娘倆道:“就這兩日我去探探領導的意思,最遲明就給你準話!唉,不瞞你們說,村上也難啊……”老苟支書抖了一籮筐村上的不容易,才搓着手不好意思道:“這事兒包我身上,要是成了咱村上又要占你們的光了!”
“瞧你說的,我們一家子全賴咱村上支持呢。村上好我們才能好,這個道理我懂。再說我巴不得領導來我家呢,就是要麻煩你幫着跑呢!”
看看人家這覺悟,這高度,要不是男女有别老苟支書恨不得抓着她雙手狠狠握一頓。
“一榮俱榮的事,應該的應該的,都是為了發展嘛!”他滿眼都是欣賞。
“是是是,都是為了發展!”
兩人相視一笑。又坐了會兒娘倆就起身告辭,苟支書一直送到門外看着兩人身影融入黑夜才回來。
翹着嘴角哼着小曲兒上了炕,滿臉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胡大妹子辦事就是大氣,你也沒幫啥,人家這又是送東西又是請客的……”苟支書妻子取了把麻花遞給兒子,笑呵呵說道。
“這都是其次,我正愁着今年又放誰家招待領導呢,人家就張口了。”
苟支書妻子在幾人說話的功夫出去了一趟,聽到這個消息當下心裡又是一喜。自家老頭子是村支書,所以年年招待都是在家裡。要是一直鑽在廚房做飯燒菜倒也罷了,人家那領導怪客氣的,總說辛苦她了得敬她兩杯。她又不會說那場面話,戰戰兢兢總怕給老頭丢臉,可别提多難受了。
胡大妹子豈止是大氣,這簡直霸氣啊,就沖解救她于水火胡大妹子就是她親妹子。她忍不住又對兒子叮囑幾句,以後務必要像看待他親姨那樣看待胡玉鳳。
……
這頭胡玉鳳和秦文禮了結了一樁心事也心情大好。
秦文禮一路走一路琢磨。鎮上的領導少說也有一二十人,再加上村上的三人,這就三桌了。還有請來幫忙殺豬的也得一桌,一共四桌,隻家裡的菜蔬可不夠。
輕薄的月光灑在兩人的頭頂,又在地上拉出兩道一高一矮的影子。高些的扳着手指嘀嘀咕咕,低些的微側着臉偶爾點點頭。
胡玉鳳看着晃動的影子不由出了神。在她的記憶裡,她們母子從見面那天起就像隔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不說相看兩厭,也是冷漠淡然。文禮成年以後,即便發現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們也都是冷眼看着,等待某一刻彼此都消失于對方的視線。
從未似今晚這般親近又自然。
這種心情很奇妙,長如高山大川,綿延不絕。
“媽,你走裡邊吧!”愣神的胡玉鳳被秦文禮拉了一把,而後他自然換到了靠車的一側。
下一刻一輛半挂呼嘯着從兩人身邊駛過。
胡玉鳳看着地上的身影交疊又錯開,心裡不由地湧起陣陣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