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惠子看店,秦文禮抽空把老鄭送到家。
幫着把他買的菜蔬饅頭提下來,打了聲招呼秦文禮就走了。
不到十分鐘,鄭養存的妻子就揣着手過來,一進門看見桌上的東西,眼神閃了閃。
“大爸,你咋回來了?”
“放假了麼。”
上個月放假他回來住了兩天,一個月下來桌上又鋪了一層灰塵。
老鄭伸手拿起老妻的遺像,用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塵。
相框裡的人笑意盈盈看着她,老鄭也笑。要是你還在,看見我用袖子擦土肯定又要說兩句。
他抱着相框對視片刻,才把相框輕輕放回原位。
提起桌上的東西,老鄭慢悠悠踱步過去打開廚房門,給鍋裡倒上水開始燒。
侄媳婦靠在門邊:“秦家那麼闊綽,你咋不在人家過年。”
“我有家麼!”不軟不硬怼了一句,老鄭架好柴,拿着掃把把屋裡的蜘蛛網掃下來。
侄媳婦又問了幾個秦家的問題,老鄭都是愛搭不理。吃了一嘴灰塵,她暗罵了一聲回家了。
說什麼看大爸可憐,她才不信。肯定是圖個啥,可……大爸一沒錢二沒人,賣器官都嫌老得很,能圖啥?
這老頭嘴還緊的很,現在嘴硬有啥用,死了錢不還是他家的。
心裡這麼想着,到家還是裝了一塑料袋包子和油餅,打發孩子給提過去。
“嘴甜些,說不定你大爺爺還能給你兩個壓歲錢!”
……
老鄭在家等來了侄孫子,鋪子裡的惠子也等來了大閨女。
郭大嫂今年抽空來看了惠子兩次,每次都帶着她種的菜。
“你放心吃,這是我和歡歡種的。”郭大嫂笑着道。
這世道做女人難,單身帶孩子的女人肯定更難,她給些惠子就能少買一些,娘倆也能好過點。
從她的言談裡不難看出,她在家裡也立起來了,不再是那個看老婆婆臉色的人。
惠子要還當初她給的那五十塊,郭大嫂死活不要。推來推去就差指着惠子罵了,事實上郭大嫂真戳了她一指頭。
“你錢多的很嗎?我再怎樣也比你日子好過。”
她家裡有地有糧,還有幾個壯年勞動力。說句不好聽的,她要是哪天不舒服了躺下,他們也得掰開嘴給她喂。畢竟郭家已經磋磨走一個媳婦了,再來一個全家臉都沒地方擱。
但惠子卻全靠自己。
所以哪怕惠子反複強調她吃穿不愁,郭大嫂就認定了她是個小可憐。
這不,上次說歡歡想媽媽,打聽了她的放假時間,這集就掐着點把孩子領來了。也不知道她跟家裡咋溝通的,說讓歡歡在她這兒住到她正月開工。
真是好大一個驚喜,惠子直接就給砸哭了,淚眼婆娑間,一手摟着孩子一手去拉她大嫂。
郭大嫂反手先抓住她,故作嫌棄道:“幹啥呀哭哭啼啼的,快過年了多不好……行了,人給你送到了,我走了!”
等楊秀聞訊追出去,就見那道身影已經彙入人流。
“我還給大嫂裝了些麻花,回去給兩個孩子吃,沒攆上。”楊秀沮喪道。
惠子攬着眼角泛紅的歡歡身上,讓她認了舅媽,才道:“大嫂是個要強的,我一會兒給兩個孩子買件衣裳,等歡歡回去捎上。”
幾人說了會兒話,見秦文禮回來了,楊秀和惠子就拉着歡歡去置辦年貨。
老秦家今年是在新房裡過得第一個年,自然要比往年隆重些。
惠子兩個孩子都在身邊,也是大團圓。
兩個長輩開啟買買買,歡歡不斷地往家提。街上人擠人,提了兩趟歡歡頭上就有了汗珠,秦文禮見狀把秦生田派過去。
趕在散集前,該買的都買齊了。
下午四點半,秦文禮給鋪子挂上鎖,啟程回家過年。
……
千禧年,新紀元。
街道上挂起了紅燈籠,秦文禮也買了一大一小,大的挂新房,小的挂舊屋。
新舊交替,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老秦家和這個時代一樣,蓋新房上新台階,來年一定會更美好。
三十一大早,秦文禮就讓秦钰幫他扶着梯子,把兩盞燈籠都挂了起來。
火紅的燈籠一上去,哪怕還沒天黑通電,已經襯得家裡喜氣洋洋。
慣例是男人上墳女人做飯。
下午六點,飯桌上擺滿了楊秀忙碌一天準備好的美食,秦文正和秦文慶兩家也提着飯菜過來。
沒有争吵沒有嘲諷,三家人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地過了個年。
正月裡除了拜年還是拜年。
大年初一雷打不動的王家兩兄弟略過不提。
初二楊秀沒走娘家,因為秦小琴兩口子在大年夜的拜年電話上說今兒要來。
早上十點,秦小琴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出現在老秦家門前,這還是母女鬧翻以後她第一次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