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幾人說了會兒話,楊秀便随着大嫂去廚上忙活,秦文禮帶着兩個孩子跪在棺材旁守喪。
“一直好好的,就是昨中午他說有些瞌睡。店裡最近也不忙,我就讓他進去歇息。一覺睡到快四點了還不起,我喊了兩聲沒醒,一摸……嗚嗚嗚……”
二嫂忍不住悲聲恸哭,她的兩個孩子秦沖和秦瑤也一左一右靠着媽媽,嗚嗚痛哭。
“嫂子,二哥已經去了,你和孩子要保重身體……”秦二姐勸道。
“估計是心髒病,咱媽心髒就不好……”秦文秀低聲道。
“唉……”
中午陰陽先生來查了日子,定了三天後發喪。要打墓室,要請幫忙,要請外家客,要定紙活、定廚師、采買煙酒菜蔬……逝去的人躺在棺材裡無聲無息,活人操辦喪事忙的腳不沾地。
秦文禮想悲傷都沒有時間,被雜事指使的團團轉。
一臉兩天連軸轉,第三天早上七點,喇叭開道,衆孝男擡着棺木,孝女手提喪棒哭嚎着把人送進挖好的墓室裡。
直到這一刻,秦文禮才有功夫放聲哭泣。
他是二哥,也是他的良師,知道他愛書,總是一摞一摞的往回拿。每有煩心事,總是二哥陪他遣散心中不快。至此一别,一個地上一個地下再難相見!
秦老媽眼淚早哭幹了,由秦大姐扶着呆呆看着這一幕。
兒啊,從生來媽就一直陪着你,臨了卻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啊。媽且來送你一程,你再等等,媽來陪着你。
不少旁觀者都心酸地抹起眼淚。
……
辦完喪事,秦文禮又留了一日,和三個兄長一起幫着二嫂歸置東西。
二哥家本就在市裡買了房子,隻有逢年過節才回老家,二哥這一去,二嫂就準備舉家搬到市裡。他們的老屋子已經很破了,除了廈房裡放着些糧食,再也沒其他值得惦念的。
幾人一邊把糧食往一處歸置,一邊閑聊。
姚雲就說起她們的打算:“本來想找個看門的,但這屋子都漏雨了,人來了還得翻修,不值當的。”
秦文平也贊同,二嫂一家再不回來,确實劃不來翻修。屋子沒有人氣支撐,破敗起來快得很。
秦文君卻不贊同:“不管咋樣這都是你們的根,何況還有八畝地,你每年還要種呢。”
姚雲慘笑:“誰種啊,往年全靠文林,我店裡都顧不過來呢,還有兩個孩子要經管……”
秦文君接話:“我種,我幫着種,收的麥子給你們留着。”
姚雲卻不願意:“你和大嫂還有一大家子呢……我準備租出去,沖沖平時在學校吃,這些陳糧盡夠我和瑤瑤吃了。”她沒有老三媳婦那麼不知足,兩個老人一年年的全靠老大照看,再讓人家給她種地像話嗎?
秦文君還要再說,秦文平拉了他一下。
往日東西看着不多,歸置起來卻也費時間。把糧食全部鎖起來,家具鎖到另一個屋裡,不用的雜物扔掉。鎖門時,隻剩下秦文禮手裡抱着的一個紙箱。裡面是一箱子書,都是秦文林在老家常翻的,兄弟幾個知道小弟最愛書,默契地留給了秦文禮。
大門落鎖,鎖在衆人心間的是過往,也是秦文林這鮮活又短暫的一生。
怔怔看了片刻,幾人腳步沉重回到秦文君家。
秦文君把姚雲和三個兄弟叫到一起,老二走了,留下的孤兒寡母他們幾個要幫着照看,也要有個章程。
姚雲提不起精神,恹恹擺手:“家家都有自己的難關,文林走了我還在,有事兒我再張嘴,你們顧好自家就行。”
秦文君卻不同意,兄弟匆匆離世,最牽挂的莫過于妻女,他們是文林的至親,豈能袖手旁觀。
幾人商量了一下,便決定在書店最忙的開學放學季,由老大家的秦年、秦月和老三家的秦建去書店裡幫忙。每逢外省進書則由老四全程陪同。至于文禮,秦文君犯了難,安排吧文禮頭上有個大山壓着,不安排吧怕文禮多心。
秦文禮也看出大哥的為難,主動道:“人手上幫不上,二嫂娘仨的糧食我包了。”
姚雲不同意,秦文禮也不和她争,反正每月到點他就把麥子磨成面,直接送到家,由不得二嫂拒絕。
至于家裡?秦文禮壓根沒想着告訴家裡。
他有私房錢,買了麥子,楊秀在鎮上磨成面,他們夫妻不說誰知道。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姚雲内心百感交集。丈夫這一去,她看清了一些人的面目,也收獲了不少真情。
領着兩個孩子真心實意和兩位老人道了别,叮囑他們一定要健健康康,看着孫兒長大娶親,才在幾兄弟的護送下去了市裡。
臨近期末考試了,正是書店最為繁忙的時候,關一天門就少一天收益。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日子還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