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把手吵架了。
這個消息在廠子周圍不胫而走,一傳十,十傳百,老家人都知道了。
吵架緣由麼,說啥的都有。
有說文禮和親爹媽聯系上了,準備認親,胡玉鳳惱了。
有說廠子賺了大錢胡玉鳳不給文禮分,文禮惱了。
也有人真相了,說是起因是個什麼女人。這話一出差點沒被人噴死,文禮就算了,老胡自己就是女人,能為了什麼女人跟兒子鬧。傳瞎話也要經得起考驗的,你這明顯就是為了編而編的,鄙視你!
反正是正主不發話,流言就怎麼離譜怎麼傳。
這日胡玉鳳抽空回了趟老家,不回去不行,也不知道那個賤人非要傳到老太太跟前。秦生田打電話說老太太整日以淚洗面,要死要活的。
她正好也沒事,回去定一定老婆母的心。
楊建把她捎到路口,胡玉鳳下車整了整衣襟,擡步往家走。
秦生田看見她一喜,見她身後空無一人,頓時變了臉色。
“文禮咋沒回來,難道村上傳的是真的?”
“都傳些啥?”胡玉鳳眼皮微擡問道。
“還能是啥,說你和文禮鬧了一仗,文禮一家四口準備回塬上了。”
說完又有些急切道:“無風不起浪,莫不是真的?”
見胡玉鳳不說話,秦生田登時急了,罵道:“這個狗日的娃,喪了良心了。”
“行了,這事兒我心裡有數,人前人後你都當啥也不知道。”
秦生田有心問兩句,可看她那臉色,還是識趣地住嘴,看着胡玉鳳跨過門檻進了院子。
院裡,老太太聽到動靜,盯着兩個紅腫如核桃的眼泡子出來。
一見她先是咧嘴,四周打量一番,沒瞅見文禮,登時兩行熱淚就下來了。
“嗚嗚……我造的啥孽啊,害了這一家子……”
“行了行了,你不把自己哭瞎不甘心是不?一天到晚的嚎嚎嚎,有啥嚎的,沒有旁人還有你娃,總不可能把你拉的倒到溝裡去,你怕啥?”
“我是為我嗎,我死了咋樣都行,你們兩個沒有娃可咋辦喲?天爺呀……嗚嗚……”老太太嚎的是一點不收斂。
“世上沒娃的人一層子,難道死了都臭了去?你再不瞎操心了,一天把自個顧好比啥都強。”胡玉鳳忍者一腔煩躁道。
“你說的那是啥話,我要不是為了你們,我何必做這事,都怪我,都怪我呀……”
胡玉鳳:長本事了呀老太太,以前看見她就像老鼠看見貓,現在都敢頂嘴了……
越勸越來勁是吧,愛哭哭去吧!
她索性進了屋子。
屋裡窗戶都開着,習習涼風穿門入窗,帶走屋裡的燥熱,也帶走她的一腔煩悶。
她坐在窗前,聽着老太太九轉曲折的哭聲,竟有些瞌睡。
……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秦生田在窗外喊她,說竈上做了涼面。
許是睡飽了,一聽說涼面腹中便咕咕作響,許久不在家裡吃,還有些想念梁小甯的手藝。
見她進來,梁小甯忙盛了面遞過來。
酸辣勁道,果然是極合她的胃口,一個沒忍住吃了兩碗,胡玉鳳扶着吃撐了的肚皮緩緩在門口散步。
夕陽歇歇照在樹幹、門上、地上,所過之處都如同抹了一層金粉,顯得格外瑰麗。
胡玉鳳癡癡地看着眼前的美景,心緒難得的安靜下來。
可惜有人并不想讓她安靜。
“喲,弟妹啥時候回來的,從門前過咋不進來坐坐?”陳秀蓮沒話找話道。
胡玉鳳心說我倒想進來呢,這不是怕你們三人齊聚一堂我尴尬麼。
淡淡一笑:“中午麼,回來看看。”
“回來好,回來好,回來山高水長的,人心情都能變好。”
胡玉鳳微笑,心說我勸你最好打住。
可惜陳秀蓮不看眼色,或者是看了裝作沒看到。
“哎,隊上都傳你跟文禮鬧翻了,他一氣之下領上媳婦娃回城了是不是?哎,以前我就說你對文禮好些,抱得也罷生的也罷,好好養大了都是孝順娃,你非不聽,看現在養了一場到頭啥都沒落下。”
見胡玉鳳闆着臉,陳秀蓮繼續道:“你别不愛聽,我也不說是你一個人的錯。文禮是咱們看着長大的,也是個犟種,有事都在心裡放着,逼急了做事也絕的很。”
“但再咋說,你總養了一場,就這麼走了你心能甘?不管啥事,聽我的,叫回來好好說上一頓,日子還要繼續過。”
說到這裡,她有些怅然道:“不瞞你說,文慶兩口子一天把我能氣死,真的現在想起來我胸口都疼,晚上睡下又勸自己想開些,兒女都是債,遇上了有啥辦法,日子還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