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懷芝這才反應過來,點點頭,笑了:“哦,莊滿啊。”
莊滿一抹鼻涕,也跟着笑了,“嗯。”
倆小孩兒扒着牆往裡瞧,不遠處一方校場正訓練着呢。
莊滿往那邊指指,“那個大聲嚷嚷的就是我六哥,俊吧?”
唐懷芝指着莊蔚旁邊那個更俊的,“那是我青藍哥!”
莊滿這會兒又問了一遍,“你青藍哥真不打你?”
“不打啊!”唐懷芝皺着眉,不大高興了,“青藍哥好着呢,昨晚上還給弄炙羊肉吃了呢,可香了。”
莊滿驚喜地看着他,“喲,我六哥昨晚也給弄了,咱倆真有緣嘿!”
倆小孩兒站着看累了,見真沒人發現,又杵着牆往上瞪,費勁吧啦地爬了上去,坐牆頭上往裡看,兩雙小腿悠閑地蕩來蕩去。
倆人都是小話唠,說起來沒完沒了,一個說他六哥,一個說他青藍哥。
後來不知怎麼的,倆人便攀比上了,又是他六哥一頓飯吃十個大肉餅啦,又是他青藍哥一隻手能轉起四十公斤的槍啦,寶慶在外頭牆根底下盤腿坐着,跟聽說書似的。
倆人玩高興了,連說帶比劃,莊滿在腰間解下一小布兜來,拿出幾顆透亮的琉璃珠子,跟唐懷芝在牆上滾着玩。
說是來看哥的,倆小孩兒玩起來,把誰哥都忘了,專注地玩琉璃珠。
牆修的厚,琉璃珠被彈來彈去,剛要滾下去,就能被及時擋住,兩顆珠子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玩鬧間忘記了時辰,眼瞧着到午後最熱的時候了,琉璃珠閃得直晃眼,一個不留神,咕噜噜滾下去一顆。
莊滿看着珠子掉了,伸手便去夠,全然忘了自己還坐在牆上。
唐懷芝伸手去抓他,也跟着掉下去了,正好砸他身上。
唐懷芝都摔迷糊了,打個滾爬起來,急忙去拉莊滿。
莊滿又摔了個嘴啃泥,那小臉兒是不能看了,髒兮兮的沒個人樣兒。
他被唐懷芝拉起來,揉着腰不停“哎喲”。
唐懷芝問他:“沒摔壞吧。”
莊滿答:“摔兩半兒了。”
都摔這樣了,還想着他那琉璃珠呢,剛才一股腦滾下來好幾顆,莊滿蹲地上挨個撿。
他數了數:“這還少一顆呢。”
唐懷芝蹲在旁邊,伸出指頭在泥裡扣扣,“這兒呢!”
還沒等把琉璃珠裝好,倆人突然各自被一雙大手抓住了,反剪着胳膊往裡帶。
唐懷芝胳膊被别疼了,手腕也疼,不知道咋回事,扯着嗓子喊“青藍哥”。
莊滿好像是被這麼抓過不少回,頻頻回頭讓抓他那人看他的臉,“是我!我啊!我是小七!我來找我哥的!”
莊滿從小便跟着他哥,小時候黏人,莊蔚便把他往軍營帶,這裡的将士都認識他。
像這樣上牆的情況也見多了,一開始還被不熟的兵給抓過,後來便都認識了,沒人管他。
今兒也是趕得寸了。
一來,在外頭被人摁了一回,剛又摔了一回,臉上髒兮兮糊了一層泥。
二來,最近來了新兵,正巧剛才,新兵換到靠牆這邊的校場來了,聽見聲音便來抓人了。
羅青藍跟莊蔚正在那邊校場練陣型,聽見這邊的騷亂,一起轉頭,就看見倆小髒孩兒被綁着,一個委屈巴巴地喊“青藍哥”,一個吱哇亂叫着喊“六哥”。
羅青藍:......
莊蔚:......
誰家還沒個不省心的小祖宗了?
莊蔚可能是看小七丢人丢習慣了,很快接受了現實,并且開始嘲笑羅青藍,“世子爺來了,還不過去迎迎。”
羅青藍臉色陰沉得跟鍋底似的,攥了攥拳頭,讓這邊的将士繼續練,自己往那邊去了。
莊蔚也急忙跟了上去。
唐懷芝見羅青藍過來了,眼珠都亮了。
但是瞧着青藍哥臉色不好,知道自己闖禍了,不敢大聲喊,隻輕輕叫了聲“青藍哥”,話裡都有哭腔了。
羅青藍看都沒看他一眼,眼神隻在他被勒紅的手腕上停了一下,便轉到了身後抓人的衛兵身上。
幾個衛兵正要禀報,大将軍突然後退半步,單膝點地跪了下去,甲胄锃锃作響,說了句“末将參見世子爺”。
身後的莊蔚也跪了,幾個一臉懵的衛兵也跪了,旁邊看見的兵都朝着邊跪下。
唐懷芝疼出來的淚珠子剛要出來,硬生生給忍住了。
剛才青藍哥那樣子,還以為自己要挨打了,這又是鬧什麼?
世子爺?
我好像的确是世子。
比青藍哥官大?
世子爺不能吃柿子,吃了會長疹子。
世子爺不能吃的東西還有很多。
唐懷芝站在原地,莫名其妙開始胡思亂想,莫名其妙就餓了,肚子咕噜一聲。
羅青藍也沒用他說話,自己便起來了,衛兵給倆小孩兒解開繩子,戰戰兢兢地跪着。
“行了,”羅青藍道,“訓練去吧。”
幾個衛兵跑開了,其他兵也都跟沒看見似的,該怎麼訓練怎麼訓練。
兇神在這兒呢,誰也不敢有好奇心。
唐懷芝手腕被麻繩勒破了點兒皮,低着頭輕輕用指尖蹭蹭。
羅青藍皺着眉,走過來抓住小孩兒的手,拉着他往營帳後面去。
莊滿看見他哥,轉身便要跑,被他哥兜着腰抱起來,扛肩膀上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