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禮隔着老遠,就看見羅青藍跟唐懷芝了。
小少爺性子活潑,很讨人喜歡的,還很懂事,軟綿綿地跟你說句話,覺得心都化了。
本以為是挺糙一小孩,再不然便是個被寵壞的小纨绔,誰知道長得跟個奶團子似的,也不像這個年紀的小孩一樣成日弄一身泥,有些頑皮但不惹人厭。
最主要的是,羅青藍拿他還沒辦法。
羅青藍自小就是泥潭裡爬出來的,才多大年紀就上戰場了,那兇神的稱号真不是吹的,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
對面迎戰的,一聽說來将是他,騎在馬上都打怵。
金禮抿着唇偷笑,沒想到大将軍也有怕的東西啊。
誰敢在大将軍懷裡鬧騰?
街上小孩見了都拔腿就跑的。
等人走近了,金禮這才看清,大将軍臉色鐵青,分明是生氣了。
唐懷芝還沒意識到,晃着腦袋咯咯樂呢。
金禮有些擔心了,大将軍不會要打小孩吧?
羅青藍平日沒什麼表情,算是不怒自威了,這種生氣的表情跟他的笑一樣,都很少見。
金禮汗都下來了,趕緊過去見禮,也不敢多問什麼。
寶慶由于身高限制,仰着頭看不清羅青藍表情,還跟唐懷芝說話呢,“少爺,什麼這麼好笑?”
唐懷芝對他“噓”了一聲,“秘密,不告訴你。”
寶慶抿抿嘴,“小氣。”
唐懷芝又是嘿嘿嘿一陣笑。
金禮上前來,“将軍,我來抱吧。”
得趕緊把小孩兒搶出來,别真給打了。
這小身闆,哪能受得了大将軍的一巴掌。
好像吼一聲都能把人震暈。
羅青藍也想把這煩人精送出去,想了想又沒給,邁着步子往裡走了,“不用。”
外面有風,小孩捂得熱乎乎,折騰一番再給吹着了。
到時候還得去太醫署搶人,麻煩。
唐懷芝一聽這聲音,才意識到青藍哥生氣了,捂着嘴忍笑,隻在指縫裡發出“噗噗”的聲音。
進了二門,走在抄手遊廊上,羅青藍忍不住了,問他:“這麼好笑?”
這語氣可真吓人。
唐懷芝趕緊搖搖頭,“不好笑不好笑不好笑。”
旁邊的池子裡,錦鯉突然擺了個尾,激起一個小水花,“啪”地響了一聲。
唐懷芝沒防備,被吓得猛地抖了一下。
羅青藍被他吓一跳,嘴角不知怎麼便揚了一下。
剛進寶鏡堂,一個小肉團子便嗖地蹿出來了,圍着倆人轉圈,短尾巴搖得都有虛影了。
羅青藍不搭理他,唐懷芝便跟小狗說話,問人家咋還沒睡。
小狗“哇哇”兩聲,也不知道說的啥。
熱水早備好了,唐懷芝知道自己剛才撩了個欠兒,沒敢纏着羅青藍給洗澡,蹲地上揉了幾下狗腦袋,自己老老實實跟寶慶去了浴房。
羅青藍見他出去了,也沒說什麼,回了自己屋。
唐懷芝沐浴好,穿了件嫩青的緞面寝衣,乖乖坐在圓凳上,讓寶慶給他烘頭發。
羅青藍去後面洗了澡,回來在外屋的圈椅上坐着看兵書,蠟燭的光柔柔地籠罩着。
唐懷芝頭發差不多幹了,披散着再晾晾。
這都快半夜了,但剛在外頭睡了一覺,這會兒一點也不困。
他拿了筆墨,卷了一疊紙,輕手輕腳來羅青藍這屋了。
還是赤着腳來的。
不過他知道,青藍哥門口放了雙他的便鞋,好幾日前便有了。
他怕羅青藍再兇人,在門口便穿上了鞋。
羅青藍聽見聲音,也沒擡頭,全當不知道。
唐懷芝走過去,也沒打擾羅青藍看書,走到他旁邊,往地上一坐,趴那兒畫畫玩。
羅青藍看了他一眼,沒理人,也沒什麼表情,繼續翻着手裡的書。
唐懷芝沒正經學過畫,畫出來的東西還是一派稚童的氣息,亂糟糟的,想到什麼畫什麼。
邊畫還邊在嘴裡嘟囔,給他筆下的每個小動物都安排上一段故事。
畫上兩隻小雛雞,讓它倆在那打架,然後擡頭看一眼羅青藍。
羅青藍在專心看書。
畫一隻炸毛的大老虎,嘴裡“啊嗚啊嗚”地配着聲音,再擡頭看一眼羅青藍。
羅青藍翻了一頁,提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又畫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山山水水,還是擡頭看一眼羅青藍。
羅青藍還是面無表情。
唐懷芝扁扁嘴,畫畫的激情都沒啦。
兇巴巴,不理人!
過了一會兒,羅青藍突然開了口,聲音淡淡的在上面傳過來,問他:“老看我幹什麼?”
唐懷芝仰着頭,還有點委屈,“你今兒咋不給我墊子坐啦?不怕我着涼啊?”
羅青藍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垂着眼睫看他,“這不是有地毯麼?”
他不說,唐懷芝還沒發現,羅青藍這屋不知道什麼時候,鋪了厚厚的地毯。
他坐的那一塊還是帶絨毛的。
唐懷芝在地毯上摸摸,小手抓抓齊整的絨毛,軟和和的,劃過指縫的時候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