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就是七月半,今日去鎮上想去買些香蠟紙錢卻發現賣完了。”
孫大娘看着陳慶買回來的這些:“來,你拿些去,阿慶買得多,我們也用不了這些。”
“那就謝謝嬸子了。”
孫大娘又說:“都是阿慶花的自己的零花錢,說想為濤子做些什麼。”
周遠:……
周遠面色不改,從懷裡掏出四文錢:“今天早上吃了他的窩頭,才知道他沒吃早飯,給他買了兩個肉包,卻非要給我錢,嬸子還給他吧。”
孫大娘一愣,回頭看了一眼房間裡,才有些不好意思:“窩頭不如肉包值錢……”
“那嬸子以後做窩頭的時候記着想着我點兒。”周遠把銅闆遞給孫大娘,又從陳慶的小背簍裡拿出香蠟紙錢,又給了孫大娘些錢,不等她拒絕就離開了。
孫大娘知道陳慶面皮淺,也就不在跟他說這事,專心地準備着七月半的祭祀。
七月半,中元節,在洛河村的風俗裡是祭祀的日子,很重要。
這天早上孫大娘早早地就起來殺雞了,陳慶在一邊燒水,他看着孫大娘手裡的那個公雞,被孫大娘一剪刀紮了脖子,鮮血汩汩地流。
陳慶縮了縮脖子,拿了個碗接着雞血。
鍋裡是早已經燒開的開水,陳慶用瓢把水舀進桶裡,孫大娘接着就把雞也放進桶裡,經過滾水一燙,雞毛就能很順利地拔下來。
拔下來的雞毛也沒扔,陳慶把雞毛撿了,打算去河邊洗幹淨,然後在竹編的篦子上曬着,現在是夏天,應該很快就能曬幹。
他們家殺雞的次數不多,五年來也就兩三次,所以陳慶收雞毛的袋子也隻是很小一個。
在把雞拔完毛之後,孫大娘把整雞開膛破肚,掏出裡面的内髒,陳慶也用碗裝了,把雞腸和雞胗雞心雞肝洗幹淨,用酸菜炒了,能做一碗很香的雞雜面。
孫大娘煮雞,陳慶就蹲在一邊收拾雞雜,雞腸細小,用一根竹片從裡到外整個翻過來,再用清水沖洗幹淨;雞胗外面那層殼細細地撕下來,放在一邊晾曬幹,就是一味中藥材。
等陳慶收拾完,孫大娘這邊雞也已經煮好了。
原本軟趴趴的整雞在沸水煮過之後就支棱了起來,孫大娘把雞頭支了起來,放在盤子裡的時候也能看出這雞生前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這隻雞要帶到山上,擺在孟濤的墳前,當做最重要的祭品。
等祭祀完之後,他們就能吃這隻雞了。
先前孟濤沒回來的時候,他們祭祀孟家爹爹,都不殺雞,隻是去屠戶那裡買一塊刀頭肉,也是那麼個意思了,今年要祭拜的人多了個孟濤,孫大娘還是心疼兒子的。
他們收拾好了東西,就往山上走。今天上山的人家很多,甚至還能夠結伴而行。
“你們先去老孟那裡還是孟濤那裡啊?”劉嬸子問,她家要祭拜的是家中已經逝去的老人。
“當然是先去老孟那裡,他是爹,哪有不管爹先看兒子的。”孫大娘回答。
陳慶就背着背簍跟在他們的後面,不快不慢。
等到了孟家爹爹的墳前,墳上已經長滿了雜草,陳慶沒有動手,隻是看着孫大娘紅着眼睛拿着柴刀,一點一點地清理墳周的雜草。
她邊清理邊說話,陳慶聽着,心裡酸酸的。
孫大娘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說從前,說現在,說将來,陳慶在一邊陪着她,幫她燒香,燒紙。
孫大娘看着最後一絲火星熄滅,她才擦了擦眼睛,往孟濤的墳上去。
孟濤的墳是新墳,不需要除雜草,陳慶把雞端端地放在他的墳前,随後又跟孫大娘一點點燃香蠟。
陳慶本來應該像孫大娘一樣也跟孟濤說說話,但他們兩個人實在是不熟,陳慶又嘴笨,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于是隻能沉默。
孫大娘見陳慶不說話,隻能自己說,又專門說了一下今天的香火都是陳慶買的,希望他在天上也好好保佑陳慶。
陳慶隻能扯着嘴笑笑,說都是自己應該做的。
上山祭祀燒紙的人不少,村長早在幾天前就叮囑過一定要看着火滅了才能離開,陳慶也就在一邊等着,等到火完全滅掉,才跟孫大娘一起下山。
原先說要來祭拜的人,孫大娘也沒等着,他們都知道孟濤的墳在哪裡,不需要他們在場。
這個時候每個人的情緒都不是太高,在路上遇見也都隻是匆匆打個招呼,随後才都回了家。
孫大娘看着被扣裡的那隻肥雞,她笑着說:“托他們爺倆福,咱們也能吃頓好的。”
陳慶也抿着嘴笑起來。
隻是他們兩人的笑還沒落下唇邊,門就被人推開,孫大娘臉上的笑瞬間就僵住,變得很難看。
“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