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又如何?哪怕隻一成機會,自己都敢放手一搏,何況三成?
走到這一步,進,尚有生機;退,永受掌控。不可退,不能退!何況“放棄”兩個字從不屬于自己。
事若不可為,顧九先為之。
.
次日清早,顧平林去看過步水寒,再暗中囑咐甘立一些事情,這才與衆人道别。他既有意隐瞞,衆人也沒看出任何異常,哪裡知道這可能是師兄弟最後一次見面。
最大的海骨坑邊,水汽氤氲,被風一吹,居然吹出了幾分朦胧的美感。
顧平林穿着黑白相間的衣袍,墨帶束腰,外面罩着黑色披風,額前長發斜斜地遮了小半邊臉,墨色馬尾與披風融在一起,中規中矩的裝束,不至于引來太多視線。
齊婉兒不知從哪裡弄了件幕笠戴着,黑簾遮了臉,好在周圍也有許多不願暴露身份的修者,一時倒沒人注意他。魔域來了人,辛忌也十分小心,不僅精心易容,還穿了件舊衣裳,低頭跟在顧平林身後,就像個忠實的老仆。
人群中,幾名段氏弟子彼此交換眼色,悄悄離去。
顧平林了然。
此行倒不用防備段氏,自己進海骨坑送死,可以讓段輕名“死心”,還省了他們動手,他們隻會高興,不會橫生枝節。
這一去,也許再無機會出來。
重活一世,人生并不比前世精彩多少。可喜,弄清了部分真相,可歎,執念至今未解。
如果死,是否還能重來?
如果能,是否還會去找那個人?
重生之事何其罕見,這次自己若失敗,怕是……再沒機會了吧。
人人都以為海骨坑是傳承地,許多修者還在一窩蜂地朝這邊趕,此時圍觀的人就有數百之多,坑邊不時有人影躍下,偶爾也有人從坑底上來,來來往往甚是熱鬧。
顧平林站在風中,回首掃視人群,始終不見熟悉身影。
照他素日行事,應該會來送一程的,看來自己真的激怒了他。兩世宿敵,彼此的印象隻能終止在昨日道别時。
無須怨怪,這次是自己先去追逐他,才導緻今日結果。
隻是可惜。
也曾聯手對敵,也曾把酒對飲,今世能夠不做敵人,卻注定做不了朋友。
顧平林有些心神不甯。
他是否會插手?
若他出手,那自己在外面的所有安排必将化為烏有,生還的機會仍舊隻剩一成。
妖怪無情,決定抹殺一個人,不會手軟。
“看什麼,快走吧!”齊婉兒往下壓了壓幕笠沿,連聲催促。
顧平林“嗯”了聲,回身正要行動,忽然一個人匆匆自斜後方走來,顧平林及時側身,剛好避過沖撞。
那是個短衫少年,扛着一柄綠色大劍,衣着樸素,頭發卻用一根極為精緻惹眼的綠發帶紮起,面皮白淨,臉頰瘦削,眼睛生得又大又圓,看着有點愣。
“這個最大。”他走到坑邊自言自語,然後就跳了下去。
辛忌“嘿”了聲,樂道:“頭頂一片綠,這誰家的小子呢?傻乎乎的,就讓他一個人亂跑。”
齊婉兒卻留意着遠處來的熟人:“不好,萬家那蠢貨怎麼來了!”
顧平林跟着看,果然見一名錦衣公子被衆人簇擁着走來,頭戴小金冠,脖子上挂了隻金項圈,圓鼓鼓的臉比當初在海市時更胖了兩分,正是花間萬氏那個有名的纨绔萬籁。
“我先走了!”齊氏萬氏素有交情,兩人從小混到大,齊婉兒生怕被萬籁認出來,不敢再耽擱,縱身躍入海骨坑。
辛忌試探着問:“顧公子,我們也動身?”
顧平林再回頭望了眼,果斷地掀開披風,足尖輕點地面,飛身掠過邊緣的地氣層,朝坑中落下。
插手也罷,不插手也罷,事已至此,我先争這一成生機。
段輕名,這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較量。
繼顧平林之後,辛忌緊跟着跳下,兩道人影墜入沉沉深淵,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人群外,一道白影消失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