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多久,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内,上下打量宋懷川,眼窩深陷,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眼神明亮,氣質沉穩:“懷川?”
宋懷川淡笑打招呼:“傅哥。”
傅鴻卓請他進了屋,給他倒了杯茶,随意收拾了一下鋪滿文件紙張的沙發,坐在他旁邊,目光悠遠地看着他:“三年不見,你真是變了不少,長得都比我高了。”
宋懷川笑了一下:“您看上去倒是沒什麼變化。”
傅鴻卓擺擺手:“嗨,老了,這幾年公司發展得不太順利,我殚精竭慮,才沒讓它垮下去,都沒睡過幾天安穩覺。”
“聽說您公司最近投标中了一個大項目,如果做成功了,企業價值肯定能翻幾番。”
“還早着呢,沒竣工之前什麼都說不好。”傅鴻卓頭疼地捏了捏山根,“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宋懷川手指摩挲着紙杯,垂着眼看一圈圈泛起漣漪的水面,有些難以啟齒:“我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傅鴻卓是他姐姐的前男友,他們在一起時傅鴻卓還隻是一個到處籌資創業的毛頭小子,沒什麼錢,但兩人感情很好,對宋懷川也多有關照。
但三年前姐姐宋迎夏患上白血病,為了不耽誤傅鴻卓的前途,她隐瞞了自己生病的事實,和傅鴻卓提出分手。
等到傅鴻卓創業成功,回頭尋找宋迎夏複合的時候,她已經去世了。
後來傅鴻卓有意幫助宋懷川,都被宋懷川拒絕了,後來漸漸就好久沒有聯系了。
傅鴻卓笑起來:“我之前提出要供你上學,你死活不答應,現在居然主動找我幫忙,看來是很難辦的事啊?你不用羞愧,你姐姐如果還在,肯定希望你能過得更好,我為了你姐姐也會盡力幫助你,而且,我一直把你當我的弟弟。”
宋懷川隻當他是在客套,笑了笑,道:“我撿了一個人。”
傅鴻卓挑起眉:“你?撿?男生女生?多大了?”
“男孩兒,和我一樣大,因為一些事情,我得對他負責。他在外面惹上了點麻煩,我擺不平,所以來向您求助。”
傅鴻卓長長地噢一聲,思考了幾秒:“那你說,我能辦到的就一定盡力。”
“他惹了圓融集團老總的弟弟,那個人叫李興平,我推測李興平還可能再次找他麻煩,我在網上搜了下,看到他們集團最近有個項目和你們合作,我想您出面提點一下,至少能牽制一段時間。”
傅鴻卓聽明白了:“李興平?你收養的那個小孩被他看上了?”
宋懷川一愣:“您知道他?”
“他在我們圈子挺出名的,就喜歡年輕漂亮的小男孩,尤其喜歡未成年,也鬧出過不少影響不好的事情,都被壓下去了。這個畜生。”傅鴻卓罵了一聲,“我懂你的意思,這個忙我可以幫。他們公司不是恒山集團那樣能隻手遮天的企業,我飯局上說一說。不過,我和他們的合作一年之後就差不多結束了,那之後他們會不會還抓着你們不放,我不敢打包票。”
宋懷川搖了搖頭:“沒事,之後我會有辦法。”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朝傅鴻卓鞠了個躬,“謝謝您。”
“哎,别别别!”傅鴻卓連忙起身制止,“和我這麼客氣做什麼,都是小事,這幾年你一個人半工半讀,我作為你的前姐夫什麼忙也沒幫上,有愧于你姐姐。”
提到死去的愛人的名字,傅鴻卓的眼神黯了下來。
“不,您沒有義務幫助我,姐姐已經不在了,您應該過您自己的生活。”
傅鴻卓無奈地扯了下嘴角,眼神似有一絲傷感:“和你姐姐真是如出一轍,都一樣不願意求助于人,一樣……絕情。”
宋迎夏當年分手得決絕,傅鴻卓很長一段時間都找不到理由,頹靡不振了很久,忽然有一天想通了,開始投身于事業,想要拿事業當作挽回前女友的資本,但是……已經晚了。
宋迎夏患病的時候,兩人都窮,傅鴻卓的公司稍有起色,她不願意拖累他。後來傅鴻卓時常想如果自己早一年功成名就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至少那時候自己拿得出錢給宋迎夏做骨髓移植。
想到傷心事,傅鴻卓紅了眼眶,忙撇開視線,端起水杯借氤氲霧氣遮擋他神傷的表情。
宋懷川也适時沉默,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傅鴻卓噗嗤一笑:“不過你們家是有撿人的習俗嗎?你爺爺撿了你姐姐,你姐姐撿到你,現在你自己都還在上學,又撿了一個惹上麻煩的小孩回家。”
宋懷川失笑,無奈搖搖頭:“命吧。”
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路燈昏黃,各色招牌亮起,各種酒吧夜店開始營業,下班放學的人們在街道來往,語笑喧阗,這是一個夜晚比白天還繁華熱鬧的城市。
宋懷川推開病房門,看到紀聿禮正站在窗邊往外望。他視線移動,望見床頭櫃上的他替紀聿禮點的已經空了的披薩盒子,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紀聿禮聽見聲音了也沒回頭,宋懷川走到他身旁,隔着兩米遠的位置:“看什麼?”
紀聿禮輕聲道:“想抽煙。”
“不許。”他抓住紀聿禮的胳膊,“好了别看了,去換衣服,要出院了。”
紀聿禮掙開他的手,慢悠悠走到床邊,直接躺下了:“我衣服呢?”
宋懷川從書包裡拿出一個袋子,紀聿禮接來一瞧,是他住院那天穿的襯衫長褲,被洗得幹幹淨淨。
紀聿禮挑了挑眉,擡手解病房扣子。宋懷川到外面辦理出院手續,醫生囑咐說雖然可以出院,但還是要戒煙戒酒,不做重活,不長時間泡澡,還有按時吃藥。
宋懷川一一應下,回到病房時紀聿禮已經換好衣服,襯衫長褲,與平時清冷矜驕的紀聿禮沒兩樣了,正懶懶靠在床頭發呆。
宋懷川覺得紀聿禮還是不穿病服的樣子好看,蒼白脆弱的模樣不适合他,他就該穿着各種昂貴、考究的服飾,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人。這才是紀聿禮。
宋懷川走到他身邊,垂眸道:“走了。”
“去哪。”
“我家。”宋懷川轉過身,半蹲下來,對紀聿禮露出寬闊的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