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吃到一半,婷婷也敲門送來一袋餃子,宋懷川照單全收,回禮了一份自己包的讓她帶走。吃完餃子,傅鴻卓起身告辭,宋懷川送他到樓下,外面已經是如墨的黑,一盞路燈孤零零地照亮這一小片區域。
等傅鴻卓扣上安全帶降下車窗與他告别時,宋懷川微俯身撐在車門和他說:“傅哥,謝謝您的餃子,但是以後您不用每次都特意送來,我和紀聿禮能照顧自己,您不用操心我們,以後,您該找個人和您一起過。”
傅鴻卓怎麼聽不出來宋懷川是在暗示他放下宋迎夏,過自己的生活。身邊的人也總在勸,說他如今事業有成,何必把人生耗在一個已經不在的女人身上,但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要他兩年就放下曾經深愛的人談何容易。
傅鴻卓苦笑:“把一切交給時間吧,如果真的能早點放下就好了。”他不想讓一個孩子過多憂心自己的事,搖搖頭轉移話題,“倒是你,現在……定下來了?”
宋懷川黑沉沉的眼眸落下來,眉骨壓下一片深重的陰影,聲音輕飄地散在夜裡:“算是吧。”
“我會帶他去北京。”宋懷川道,“以後應該會一直帶着。”
傅鴻卓深深地看着他,腦中閃過各種複雜的想法,最終化為一聲長歎:“也好,你們兩個人一起有個伴,人活在世上,如果一點牽絆也沒有,那就太沒意思了。”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評價道,“紀聿禮是個不錯的孩子,就是脾氣有點大,你也别太慣着他了,咱養孩子也得懂得張弛有度是吧?”
宋懷川笑了笑:“嗯,我知道,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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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懷川的怼臉照被放到了學校功績牆上,從那天起路過這一角落的學生以指數倍增長,他的臉隔着一道玻璃牆被畫上了各種愛心和耳朵,幾乎把隔壁的同學擋的隻剩下一點衣角,直到有一天,那張照片不翼而飛,這個風潮才漸漸停歇,而本人對此一無所知,在抽屜裡發現這張照片已經是兩周後。
宋懷川沒有再去學校,休息了半個星期就繼續出去工作,因為有保送生這一頭銜,賺錢的途徑更多也更優質了,因此他辭掉了所有晚上的工作。
而紀聿禮還得時不時回學校攢在校時長,學校裡沒有宋懷川後他對學校徹底喪失興趣,總是趁着班主任不在就逃課回家。
時間變得緩慢而悠長,今年的冬天似乎沒有往年那般嚴寒,小貓絨帽上的耳朵一搖一搖的,跟着一道颀長筆挺的身影在雲城的街頭巷尾穿行。
很快臨近新年,各大商家開始推出新年活動,五顔六色的宣傳語日夜不休地在大屏上閃現,雲城開始了一年一度的熱鬧春節。
宋懷川這兩個月賺了不少錢,給紀聿禮和自己從頭到腳換了身新行頭。
紀聿禮對這一切感到興奮又新奇,他從小到大從沒過過中國新年,他爸和他關系不好,又沒有親人朋友,阖家團圓的日子他卻隻能孤零零一個人,所以為了顯得沒有這麼可憐他每次都會躲到國外。
春和街128号早早地準備起春節,家家戶戶貼上對聯,紀聿禮深夜裡路過這陰暗逼仄的樓道都沒那麼害怕了。平時和他們關系不錯的鄰居也給他們送來饅頭、對聯——
大概是聽說他們兩個小孩獨自生活,這裡很多人家經常照顧他們。一樓阿茲海默症的許奶奶時不時就要給他們送來自己烤的紅薯,二樓的獨身老爺爺常給紀聿禮喂糖,三樓的瘸腿大叔在全樓停電時給他們送了個小夜燈。
除夕前一晚,宋懷川撩開窗簾,往外面看了一眼:“下雪了,明天可能會積雪。”
紀聿禮聽了,興奮地趴到窗前,看見街邊路燈下果真有白絮飄下。他沒見過雲城的雪,立馬讓宋懷川明早叫他起床,帶他去玩雪。
然而第二天不論宋懷川怎麼叫他都叫不起來,隻好幫他穿衣服、穿褲子、擠牙膏、擰毛巾,像對待小寶寶一樣把他捯饬齊整,戴好帽子手套領出門。
門外積了厚厚的雪,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紀聿禮一下子清醒了,興奮地眼睛放光:“雪诶!”說話間呼出白霧,白淨的臉暴露在空氣之中,很快被凍得鼻尖泛紅。
宋懷川站在一旁,看着紀聿禮彎腰滾雪球,他套着臃腫但保暖的米白色羽絨服,頭上戴着貓咪帽子,說不清他和雪球誰更圓。
一個醜萌醜萌的小雪人堆好時,紀聿禮已經被累得微微出汗,宋懷川給他拍了張和雪人的合照,帶他回家去了。
回家後,宋懷川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家,扔了許多不需要的東西,騰出不少的空間。紀聿禮愛幹淨,但又不會自己打掃衛生,所以一般都是宋懷川來做。這時他忽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的生活中已經嚴絲合縫地滲透進另一個人的痕迹,疊在一起的衣物、共用的被子毛巾、成雙成對的鞋子牙刷,他和紀聿禮就和這棟房子裡面的東西一樣密不可分了。
晚上宋懷川燒了一桌豐盛的菜,兩個人在手機裡放着的春晚直播聲中聊着天吃完。宋懷川往紀聿禮的枕頭底下塞了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包。紀聿禮也想包回去,但宋懷川不肯要:“我是哥哥,隻能哥哥給弟弟紅包。”
說到這紀聿禮不得不感歎宋懷川的厚臉皮,自己隻是開玩笑叫了幾句哥哥,這小子還真把自己當哥了??
他掐腰,正要理論,被宋懷川扔到床上,堵住唇。
燈光暗下去,一抹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在牆壁上晃蕩。他們在辭舊迎新的這一晚做了一個濕熱纏綿的愛,在窗外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中接吻,無數次抵達世界的盡頭。
喘息聲漸漸平息,宋懷川沒有退出去,意猶未盡地啄吻着紀聿禮汗涔涔的身體。紀聿禮緊緊地抱住他,明明累得快睜不開眼睛,卻堅持要說話,吐出的聲音破碎而軟綿:“……我以前,很讨厭冬天。”
宋懷川停住動作,擡了擡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