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臨行前,易殊才緩緩走來,李自安已經穿戴完畢,看到身邊的宮女侍衛自覺地退了下去,倒也清楚來人是誰,便溫聲道:“傾之來了。”
“嗯。”穿着鴉青色刻絲錦袍的人影從他身後走出來,擡手幫他正了正發冠。
李自安看着自家侍讀仰着頭全神貫注的模樣,不得不感慨一句專注的傾之真的好乖啊。
剛完成手上的動作,就對上一雙盛滿了欣喜的雙眸,臉皮薄的易侍讀隻能出聲投降:“殿下……”
“抱歉。”李自安笑着轉過頭。
反正自家侍讀已經整理完了。
易殊緩緩收回手,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明明隻是幾日不見,李自安看着眼前的人影卻總覺得有些不安,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絲恐慌,忍不住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傾之?”
臉上的落寞一閃而過,易殊回過神搖了搖頭,又像怕李自安不信一樣,打起精神笑道:“問君此去及時還?”
李自安隻道自家傾之從來沒有這般……這般不舍過,不過隻是短短幾日而已。他單手将人拉在懷中,溫聲寬慰道:“很快就回來了。”
雖是相擁,由于李自安很有分寸感,隻是淺淺靠在一起而已。
易殊頭抵在李自安肩上,悶聲道了一聲嗯。
怎奈他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門外的宮人已經隐隐暗示時辰到了,懷中的人偏過頭,在他臉頰上不輕不重地輕輕點了一下。
蜻蜓點水一般。
足以将李自安眼中的由錯愕融化成一汪春水,但時間緊迫,來不及溫存。
李自安動作輕柔地撫了撫易殊的發絲,道了一聲别送了,便動身向門外走去。
易殊凝望着他的背影,轉身時早已整理好分離的情緒,取而代之的無人可比拟的堅定。
…………
當時的李自安并不知道這一次分别後,倆人再見面就已經是敵人了。
後來的很多時候,李自安都在想,如果自己再細心一點,是不是就能發現傾之的情緒不對,是不是就能避免後來的事情發生。
他站着内閣冰冷的城牆上,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叛軍隊伍中。
腦中閃現過無數想法,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叫嚣着他根本不愛你,他在利用你,吵得他手中的天啟弓都要握不穩了。
可是閉眼的一瞬間他知道,傾之愛不愛他根本不重要,他還是做不出傷害他的事情。
皇祖母讓他射箭隻不過是在考驗他的态度,今日的箭若是不能射中傾之,皇祖母手下的兵,立刻會傾巢而出,到時候他就算是從城牆上跳下去也來不及救人。
李自安掩飾着手抖,卻在吩咐追雲去拿玉扳指偷偷将他的令牌塞在對方手中,暗示對方去打開東邊的宮門。
東門的守将對李自安很忠心,所以在太後的指令下達之前,他的令牌能暫時诓騙他們打開東門,這樣易殊才有逃出去的希望。
箭頭沒入血肉,李自安閉上眼睛,眼中蓄滿的淚水落下。
恨我嗎傾之。
你要恨我嗎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