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老家主确認死亡的消息并沒有在禅院家掀起太大的浪花,他的三個兒子在參加了家裡舉辦的一場簡單的追悼儀式後就去了内宅會議廳,真正重要的事馬上就要在這裡進行了,而幾個長老也早就等候多時。
“既然三位大人已經來了,那就開始吧。”大長老發話,并示意旁邊的禅院家代理人拿出遺囑。
代理人是禦三家以外的普通人,世代侍奉于禅院家且隻聽命于家主一人,這一代的代理人年齡大概四十多歲,身體看上去還很健壯,戴着金邊眼鏡一臉嚴肅。
代理人:“禅院老爺的遺囑由鄙人幫忙看管,按照之前的要求,需要三位兒子及四位以上長老同時在場才可公開。如果在做各位大人沒有什麼異議,那我就開始讀了。”
【其一,由禅院直毘人繼承禅院家第26代家主。】
【其二,禅院家所有的财産、咒具也由禅院直毘人一并繼承。】
【其三,如果後續禅院家有後輩繼承祖傳術士——十種影法術,要将此後輩納入家主直系,并以未來家主培養。】
“切,老爺子算盤挺響的。”禅院扇嗤笑一聲,起身打算出去,”那家主大人,我就先走了。”
衆人沒有管禅院扇看似無禮的離去,而是看向了即将繼承家主的禅院直毘人。
“既然是老爺子的遺囑,那就這樣吧。”禅院直毘人站起身看了還坐着的禅院慎一眼,”各位,接下來該幹嘛就幹嘛去吧。”
等到會議室的人漸漸散去禅院慎才站了身,緊握的雙手因為用力已經滲出絲絲鮮血。
該死的,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怎麼會成這樣?!明明繼承了和老爺子一樣的術式,結果卻得不到認可,就因為他的兒子生下來就繼承了投射影法,那我的兒子也繼承了燃烈啊!
……要是我的兒子也能繼承祖傳術士的話……禅院慎滿含怨毒的看向了家主主屋所在的位置。
老家主剛死,新任家主的正式接任儀式可以說是在匆忙中舉行,沒有邀請外人參與,不過同為禦三家的五條家和加茂家倒是有派人送來賀禮,都是很難得的特級咒具,被禅院直毘人命人下好符咒後存入了咒具庫。
禅院甚爾沒有去參加新家主接任儀式,可能那些人早就把他給忘了,不過這樣也好,就一直做一個透明人也不錯,可他不知道的是,一向運氣不怎麼樣的他,連這種小小的願望也是很難實現的。
在接任儀式的幾天後,禅院直毘人處理好了老家主遺留下來的内外事宜便在長老們的建議下舉辦了一個小型家宴,這次高專和咒術屆高層都有派人來參加,五條家和加茂家更不用說。
“真是麻煩啊。”禅院甚爾提着水桶路過主院,看了一眼主院的會客大廳,燈火通明,隐約還有談笑的人聲傳來,”呵……”無奈的歎了口氣,連續三場家事,家裡的仆人忙得不可開交,連帶着禅院甚爾和其他孩子也被分配了更多的工作。
“甚……爾。”久遠而熟悉的的聲音叫住了正要走遠的禅院甚爾。
心裡雖然覺得驚訝,但是還是老實的放下水桶轉過身來,前面的禅院慎身穿黑色暗紋和服,明顯的宴會裝扮。
禅院甚爾逐漸敏感的五感甚至能在遠距離聞到他身上的酒味,觀察了一下禅院慎的表情,到嘴邊的父親最後變成了一聲恭敬的“慎大人”。
對于兒子的疏遠,禅院慎沒有任何感覺,他都快把禅院甚爾的事給忘了,要不是下面的人還一直在提交甚爾的監測資料,剛才看到的人影就不是猶豫是不是本人而是直接當成一般的下人了。
如今時隔這麼久,再次面對這個兒子,天與咒縛使之整體變化相較之前已經非常明顯了,不管是身高還是展示出來的身體素質都是遠超同齡人的水平,要是也繼承了術式那該多好啊,隻可惜了……
真是讓人惡心的天與咒縛!
“哼!”越想越氣,禅院慎冷哼一聲,像是看到了髒東西般原路離開了,留下禅院甚爾獨自站在樹下滿頭黑線。
所以,光是看到都會生氣,為什麼還要專門把人叫住啊!
無力感襲來,禅院甚爾将工作做完,回了自己的房間,剛想睡下就聽旁邊的孩子小聲的說着,院子的櫻花快落完了,下次有空一定要去看看。
櫻花快落完了嗎?禅院甚爾擡頭看了眼窗外,月色正好,可是為什麼還這麼冷呢?
埋着頭在枕上蹭了蹭,甚爾将自己的身體盡量縮成一團,試圖驅趕周身的寒氣。
一個月後,正在整理練習用咒具的禅院甚爾被禅院慎的傳話人叫了過去,本來還在疑惑是有什麼新安排時卻沒見到禅院慎本人,倒是見到了印象模糊的母親。
隔着和室門,女人的倒影印在上面,耳邊是絮絮叨叨勸說的話語,接着從内側讓人遞出了一瓶藥丸,說是能幫助到自己的兒子,還叮囑甚爾記得每天吃一顆,吃完了再來找她。
禅院甚爾結果瓶子放在手中端詳,眼底神色微暗。
見兒子收下瓶子後卻不說話,和室内的女人又歎了口氣說道,“雖然你跟甚一不一樣,但你終究是我的兒子。”
“是……”話都說這份上了,禅院甚爾哪還不懂。
恭恭敬敬的看着和室的門,閉眼把瓶子揣入懷裡又行了一個禮,“那我就先走了,夫人。”
“等等。”眼見人快離開院子了,女人又叫住了禅院甚爾,“明天你就别去訓練場了,會給你安排新的課程。”
“……”
被衣袖遮住的雙拳握得死死的,禅院甚爾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是。”最終還是乖乖的回答了對方。
離開院子的時候,,禅院甚爾看着沿路的櫻花,這個時間果然早就落完了,下一次在開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去看。
新的課程簡直是個災難,什麼茶道、樂器、文化禮儀,甚至到了後面還有管理家計和下人。
每一門課都像是要了禅院甚爾的命,上課的幾個老師更是恨鐵不成鋼,但又礙于上面的指示,每次都會把甚爾單獨留下來開小竈,不過這種小竈其本人一點都不想要罷了。
“甚爾最近都回來好晚,也不跟我們一起了。”小寶井看着晚歸的甚爾,遞給他一條毛巾,,“感覺你比以前還要累了,新的課程這麼厲害嗎?”
“你不會想知道……”禅院甚爾用毛巾擦了擦頭發便栽倒在了床上,那些課程,簡直就是對他精神和□□的雙重折磨,光是端正坐着還不行,倒茶不僅要手穩,還要講究步驟,更過分的還要讓人去認識那些花花草草,然後再把它們插在一起,真是要人命啊。
本以為這次的課程也會和之前的一樣學不了多久,可誰知道這一學就是整整兩年,除了後來逐漸減少的藥量和暫時被允許可以繼續學習咒具外,課程不僅沒減反而有了逐漸增加的趨勢,就像是笃定了禅院甚爾會分化成omega一樣。
短時間無法在拒絕了,禅院甚爾也慢慢學乖了,憑借完美的身體素質,完成所以課程的教學,不再被老師單獨留下,甚至偶爾還能受到那個女人的表揚,就連那位不常露面的父親有時也會派人送來的生活用品。
可這樣真的好嗎?禅院甚爾不止一次對現在的情況産生過懷疑,隻是沒人來幫他解答。
又一年平安無事的過去了,咒術屆已經開始逐漸意識到咒術格局的改變,禅院老家主的死亡隻是一個信号,在不久後,肯定還會有更大的波瀾。
禅院甚爾在一個下雪天迎來了自己的十歲生日,已經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同齡人中很是顯眼,小寶井更是天天在他耳邊埋冤,跟他走一起就像哥哥帶着弟弟出門。
“哈?又不管我的事。”甚爾掏掏耳朵,完全把禮儀課學到的東西抛到了腦後。
“噫,你這樣好像外面那些無良大人啊。”小寶井提着洗好的衣物走在禅院甚爾旁邊,”話說你今天沒課了嗎?這麼早久回來了。”
“不知道,今天去那邊沒看到人,我就回來了。”接過小寶井的衣桶,一邊幫忙挂在晾衣繩上,一邊打着哈欠回答道,“趕緊忙完回去睡覺了。”
小寶井一聽不樂意了,“什麼嘛,他們每次有事都不給你說,害你白跑一趟……”吐槽的話還沒說完,結果透過衣物縫隙看到甚爾那張迷糊的臉後小寶井又轉口道,“你最近怎麼天天想睡覺啊,是不是不舒服?”
“啊?”甚爾揉揉眼睛,“天冷了而已……走了,弄完回去了。”說完把桶留在原地揣着手往回走,小寶井提着桶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喊着甚爾真不地道,居然不幫忙提桶。
開春後不久,禅院甚爾的嗜睡變得嚴重起來,在禮儀課上甚至差點睡着,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在課堂上這麼失禮了。
禮儀老師久違的氣了個半死,課後剛回房睡下,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沒放在心上繼續熟睡,誰知再次睜眼自己已經被母親那邊派人帶回了幾年前居住的院子。
在那個屋子住下的第三天,禅院甚爾迎來了分化。
帶着那位母親的希望,他真的分化成了一個omega,可當醫生診斷結果出來後,本該喜悅慶祝的院子,氣氛卻一下子降到了谷底。
【無信息素】甚至在後續的檢查中醫生還惋惜的說他到他的生殖腔也發育不完整。
多麼的諷刺,廢了那麼大的勁想要培育出一個直系的omega,可最後得到的卻是一個不僅沒有信息素連生殖腔都不完整的omega。
一個殘缺的omega,沒有信息素意味着不能吸引alpha,不能被标記,甚至跟他天與咒縛的身體一樣,不會被人聞到。
生殖腔殘缺,那他還能懷孕嗎?能生下禅院家的血脈,然後繼承祖傳術式……
怎麼想都知道答案了。
“呵,廢物,以後别說是我的兒子。”禅院慎俯視着腳下躺着的禅院甚爾,那雙眸子不帶一點感情,仿佛眼前的不過是一件無用的死物,然後他伸手提起甚爾的衣領,直接将人甩出了院子。
因為慣性禅院甚爾的身體在砸向地面後重重的彈起又再次落下,腦袋還昏昏沉沉,四肢都使不上勁兒。
真是狼狽啊……咽下嘴裡就要溢出鮮血,甚爾躺在地上側目看了眼站在回廊拐角的女人,毫無留戀的背影,果然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抱有期望不是嗎?
拖着疲憊的身體,禅院甚爾獨自回到了之前的院子,分家的孩子都不在,他爬上自己之前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