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時朗被吓了吓,好容易清醒了一點。他把錢遞給車夫:“雨太大了,找個地方避避吧,辛苦了。剩下的錢找個鋪子喝碗熱湯也好,别着涼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暗,他看不清車夫的笑,隻知道一步步朝藥鋪走去。泥點濺上他的褲腳,身上的衣物吸了水,緊貼着滾燙的身體。頭發被雨水打濕。積水最深的地方甚至沒過了膝蓋,這樣刺骨的雨,也冷卻不了他身上的溫度。有時他幾乎要栽倒在水泊中,不知道憑借什麼毅力狼狽地挪到王記藥鋪緊閉的店門前。
這确實是一場百年難得一遇的雨啊。他用最後的力氣叩響店門。
一個個子不高的小老頭迎出來,身上穿的是最常見的粗布長衫。看見倒在地上的鄭時朗,廢了些力氣才把他抗進店裡。
他知道他的舊疾,又淋了這麼場雨,想來是有十分緊急的消息。隻是把自己弄成現在這樣,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來。老王到後廚煮了些他常喝的中藥,趁熱給他灌了下去,也好暖暖身子。
休整了一刻鐘,鄭時朗才慢慢緩過來。老王拉着他到炭火旁烤火:“怎麼弄成這樣?要趕緊把濕衣服換下來才行,我這裡也沒有什麼你能穿的衣服……”
“沒事,我不久留,一會兒就走。”
“這麼大的雨,怎麼走?淨胡鬧!”
鄭時朗往窗外一望,雨勢絲毫沒有要減小的意思:“怎麼來的就怎麼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老王隻是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個消息傳遞之後,離開上海,至少離開這個鋪子。我走之後,就借故關店,估計村上會找來。”
“知道。”
後來是老王苦留他許久,終作罷,找了件衣服給他披上,又給了把傘,隻叫他千萬注意,挑些有遮蔽的路走。抓了兩副藥讓他帶着,回到家煮了喝。
從王記藥鋪到秦家,五裡路。他打着傘,提着藥包,就着昏暗的光一步深一步淺地走了五裡,走過一扇扇緊閉的戶門,走過空落落的大街,走過大雨滂沱,隻為了見一眼秦霁淵。
他看了看滿身泥濘的自己,實在太狼狽,動手抓了抓自己的發型,決定不進秦府了,但他要看一眼秦霁淵,看一眼再睡。
真是瘋了。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再看表已經是一點五十了,差一點就要失約了。他按響秦府的門鈴,等了等,隻見管家匆忙披了件外衣提着手電筒朝自己走過來,手電筒的光掃到他的臉上,老管家扶了扶眼鏡,才看清來人是誰:
“诶呦!是鄭老師啊,快進來快進來,怎麼路上淋了這麼多雨?”吳叔想過來攙他,被他躲開了。
“我沒事,吳叔。不進去了,一會兒就走。霁淵他睡了嗎?”
“少爺出門了,說是去報社接您。您快進來等吧,可千萬别着涼了,到時候少爺可放不過我。”吳叔還是堅持要他進門。
鄭時朗突然感覺有些落寞:“沒關系的吳叔,我先走了。霁淵回來就和他說我來過了,今晚回家拿點東西。我……我這副模樣,千萬别和他提起來,免教他擔心。辛苦了吳叔,您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走了。”
“這……”吳叔看看他,又朝他身後望望。
鄭時朗察覺出一些不對勁來,剛想轉身,就被一隻手搭上了肩:“我們打過賭的,還想賴賬?晚了,我都看見了。”
見他渾身濕成這樣,秦霁淵下意識去探他的額頭。還沒碰到,鄭時朗直接把他擁入懷裡,一隻手扶着他的後頸吻下去。
秦霁淵被他身上的溫度吓到了,不自覺後退,又被他拉了回來。被按着親到快喘不上氣來,對方才肯作罷。又按着他的腰窩,吻向他的喉結,他的頸窩。
“好了好了,我又不會消失,先進門吧。燒成這樣還在雨裡硬撐,還想偷偷跑掉,罪加一等!”
“唔……我不進去了,身上全是泥,會弄髒地闆的。”
“真燒糊塗了?說什麼胡話呢。”秦霁淵沒管他說什麼,推着他往屋裡走去。見他還是一副不願走的樣子,幹脆攔腰把他抱了起來,“剛才親我的時候也沒想着自己身上全是泥啊,現在好了,我倆都是泥人,誰進去都得弄髒地闆了。”
“抱歉……我就是想來見見你。我想你,好想好想。我怕……我怕我來不及。”我怕見不到你我會睡不着,我怕真的睡着前沒見到你。
“是要和我道歉,不過不是現在。”秦霁淵把他抱進盥洗室,這才好好審視這副能讓鄭時朗都難為情的狼狽模樣。緊貼着皮膚的襯衫隐隐約約透出些膚色,朦胧他腹部那些觸目驚心的疤。衣物把他的身材勾勒出來,呼出的霧氣在兩人面前氤氲,看上去實在太暧昧。
秦霁淵去解他的衣扣:“今天……算你欠我一次。”
“什麼?”
“欠我一輪滿月,等你病好了記得還。”
滿月……鄭時朗想了想這個意向背後的引申義,不由得一笑:“你滿腦子都在想什麼……罷了,想要的話,那就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