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時朗也低頭,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對方的視線:“這次行動太危險,就連我也沒辦法保證我能活着回來。你把命留好,後面自然有用處。”
秦霁淵還是沒看他,沉默幾秒後話頭一轉:“想知道我還解出了什麼嗎?”
他沒管鄭時朗回答了什麼,隻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不是上海人吧,至少之前在江南那片待了挺長的時間。你的文風一直很有特點,所以在藏入信息的時候會顯得同其他的文字格格不入。這樣的文風絕對不是哪個學堂能教出來的,太不傳統了,更像是自學的。所以你留洋學的,也不是文學吧。我猜對多少?”
鄭時朗不知道該作何回答,隻是覺得自己在這個人面前實在暴露了太多缺點。
“沉默有時候不能解決問題。逃避就是默認。所以,鄭時朗,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秦霁淵回頭,直視他的眼睛。
“我是你的愛人。”意料之外的是,鄭時朗沒有露怯。
“你說的話,有幾句是真的?我現在完全有理由懷疑,從你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句情話,都不過是你用那個文人身份給我織的一張網罷了,好讓你有個理由利用我。”
這聲笑顯得很不合時宜,但鄭時朗還是笑出了聲:“原來你拷我是為了審我?”
“審你?我不夠格,你有權保持沉默。”
其實這時候不該保持沉默,鄭時朗再清楚不過。他不是沒有能力編出一個完美謊言來面對他的質問,但他不想。他所有的沉默都不過是不想騙他,他想對他永遠真誠,他想給他永遠能相信自己說的每一句話的機會。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哦。反正你也沒說過什麼。”秦霁淵起身,坐到床邊,“我隻有一個要求,這次行動我要參加。”
“霁淵,這次行動的危險程度真的不同尋常,能不能别去……算我求你。”
秦霁淵擡了擡鄭時朗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眼睛再睜大一點,對,就是這樣,這才有求人的樣子。鄭時朗,你記得清嗎,我這樣求過你多少次?”
他松開手,站起來,不覺已經到了門邊:“算了,我累了,天色也晚了,你生着病,早點休息。”
秦霁淵抛過來什麼東西,鄭時朗下意識接了才發現是把金鑰匙,看起來是用來解手铐的。
“我關不住你,也沒打算關你。休息好之後,想走就走吧。”他看向鄭時朗,眼神平淡到讓鄭時朗有些不習慣。
“等等。”鄭時朗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小瓶藥,朝秦霁淵抛過去,“你多夢,晚上總睡不踏實,這是改善睡眠的中藥,沒毒,沒有成瘾性。睡前吃兩顆,好好睡一覺吧。行動的事……明天再同你具體商量。還有你想知道的其他東西,給我點時間,我會慢慢和你說。”
“還有……”鄭時朗望向他,特地把眼睛睜大了一點,看起來尤其委屈,“能不能不要走,沒有你我會失眠,算我求你。”
秦霁淵承認自己很吃這一套,雖然想過狠狠心離開,讓他愧疚一會兒,終于還是舍不得,怕他照顧不好自己,養了一個晚上再養出些什麼病來。又默默挪回了床邊。
鄭時朗把鑰匙塞回他手上,拉着他躺下,像抱着大型玩偶一樣環着他的腰:“沒辦法,這幾個月你總睡在這,我已經習慣了睡覺的時候身邊有個人在,這是你養出來的壞習慣,你要負責。”
秦霁淵沒接這個話茬,反而提起另一件事:“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多夢的?”
“在職工宿舍的時候。”他吻了吻秦霁淵的眉心,“你睡着的時候,眉頭總是皺着的。不過你從來沒和我提過夢裡的内容,看起來秦少爺也有要瞞着我的東西。”
“幾個夢而已,不重要。再說也不是什麼好夢,說了你還煩心。”
“不是好夢啊,可是你夢到我了,對嗎?”
秦霁淵的神色閃過一絲慌張:“我說了什麼?”
這或許是每個搞破譯的人的職業病,敏感到多夢,卻時時怕自己在夢話裡洩露了不該洩露的事。
“沒什麼,你叫我不要走。大抵夢都是反的吧,現實是我求着你讓你不要走,也頗有趣味。”
“我這樣已經三個月了?”秦霁淵不能不關心這件事。
“隻有一天不同。”
“哪一天?”
“十五,滿月那天。那是我見你以來,你睡得最好的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