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甚至不記得自己之前叫什麼,索性就這樣用着這個令人厭惡的名字。周這個姓她不喜歡,因為是周柄春的周,林這個字她也不喜歡,因為是森字底下的林,黃鹂她不喜歡,孔雀她不喜歡,好像一輩子沒喜歡過什麼代稱,唯有那聲“桂小姐”動人心。
村上其井的耐心太有限,他已經等了一整天,沒精力繼續同周林浪費時間了。既然周林敬酒不吃,那也就剩下罰酒:“周林,你不會真的以為你還能走出去。你是孔雀是闆上釘釘的事情,跑不掉,找不到你的同夥,你最後的價值也沒有了。我當然希望你能告訴我這個人是誰,你不願說,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繼續奉陪。等我把你們五個一個一個殺光,總能殺到你的同夥。”
聽到這裡,周林終于擡眼。沉默了一會兒:“少佐說能讓我榮華富貴,是真的嗎?”
“當然。”
如果不說,村上其井就不會放過鄭時朗,就算胡謅一個所謂的同夥,也要保他安全。革命路長,他還要走很久。
“我的同夥,是蕭老闆。”
村上其井搖搖頭,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蕭老闆?他接觸柳琴的時間不比你少,哪需要到那天才同她接頭。再說了,他們兩個在一個包廂,要你去豈不是累贅。周小姐,我勸你說實話。”
“蕭老闆接觸柳琴姐的時間是不比我少,可他是我發展的,柳琴姐不知道。那天原打算讓他同柳琴姐接上頭,方便我們以後開展工作,我是引薦人,自然要到場。所以蕭老闆想要包場,而我當時第一個出包廂,也是為了确認柳琴姐那邊的情況。”周林猛地咳嗽起來,村上其井叫手下人給她灌了兩杯茶,才勉強讓她緩過來些。
“你的意思是,這個已經死了的蕭淩和是你的同夥。你應該知道,蕭淩和是我這邊的人。”
“這不是正好說明我們的工作很成功嗎,都混到少佐身邊了,也絲毫不讓少佐懷疑,甚至死了少佐都還不願相信他是我們的人。”周林的眼神中滿是嘲諷。
村上其井無視了她的挑釁:“你們還有什麼工作計劃?”
“你靠過來一些,我告訴你。”
村上其井的臉色不算好看,但還是不情願地把耳朵湊了過去。周林的聲音很小,小到近在耳邊都聽不真切,但村上其井還是聽出來了,她說的是:
“下一步,殺了你。”
村上其井來不及反應,被周林狠狠地咬住了耳朵。他下意識後撤,差點讓她把自己的耳朵撕下來,慌忙中摸到腰上的槍,對着周林的小腹就是一槍。周林吃痛,這才松了口。
“你能提供的信息隻有這麼多,你的價值已經利用完了。周小姐,恭喜你,要去享受榮華富貴了。”村上其井捂着耳朵,血從他的指縫間滲出來,“不過享受榮華富貴之前,還有一小段路要走,我想周小姐應該不會介意。”
手下人叫來軍醫,給他的傷口包紮。他品茶的興趣早就消磨殆盡,衣服上也滿是血迹,看着周林便氣上心頭。他對着手下人吩咐:“送周小姐去實驗室。”
“周小姐,我聽說你們中國有一種很有趣的說法,給死人燒紙錢,死去的人可以收到。周小姐就到地下去享用你的榮華富貴吧,我一定把紙錢一車一車地燒給你。”
周林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猖狂又明媚。小腹上的血愈流愈多,把她素白色的旗袍染紅了一大片,像深秋的楓葉。她知道會有這天,也壓根沒打算活着離開這裡,沒關系,隻要鄭時朗能擺脫嫌疑就好。她被逼着溫文爾雅了一輩子,臨了終于可以放肆地笑一笑,也算了她平生一樁心願。
可是還不夠,還差點什麼,或許她應該咒罵一下周森和周柄春。可惜不剩什麼力氣,到了陰曹地府再咒他們也不遲,那還差什麼,還差什麼呢?
“哥,既然都是要她死,不如把她交給我。”村上杏子從一堆堆貨物後走出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情況,注意到村上其井滿是血色的耳朵,“哥,你沒事吧。”
村上其井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你和她又有什麼過節?”
“她和鄭主編走得太近了,還害得他被你懷疑,差點丢了性命,這些,夠我算一筆賬。”
村上其井懶得管妹妹這些恩怨情仇,想着反正都是死人一個,便揮揮手交給了杏子,自己先回家休息了。杏子讓軍醫給周林做了應急包紮,端了些吃食喂她吃下。她甚至還用一支荷花發簪幫她盤好頭發,仔細地将碎發一點點绾到耳後。她輕輕撫摸這周林的臉,像是在幫她擦去臉上的灰,又像是在端詳。一切優雅得離奇。
“周小姐,你不能死那麼快,我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