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峙發誓,在今天之前,他家的衛生間大門,真的隻是一扇非常普通的大門——
雖然有點年頭了,但是油漆是房東前年新刷的,門鎖是他上個月搬進來的時候剛剛修好的,就連上一任租客一家留下的血液和腦髓液,也早就被他擦洗幹淨了。
可是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連峙的右手保持着向前虛握的姿勢,看着面前稀稀疏疏的人流,瞳仁緊縮。
因為幾秒鐘前,剛剛下班回到家的他,準備去衛生間拿個拖布把玄關拖一下,但是他剛一擰開衛生間的大門,踏進去,他腦海裡就突然響起了一個吱呀聲,再然後他就出現在了這裡。
連峙慢慢放下右手。
而後他的目光掃向對面的淺市商業銀行的電子顯示屏。
隻見上面赫然寫着‘2023年5月1日,18∶14’。
連峙薄唇微動:“五天前?”
他是在做夢還是?
也就在這個時候,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峙低頭一看。
他的左手上赫然正拿着一個厚厚的筆記本,裡面記錄的,是一個退休老警察從警四十年的破案經驗。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是5月1号這天,他下班的時候,路過一個舊書攤,花十塊錢從那個舊書攤上買下來的。
到5月4号晚上,他就已經把這本筆記看完了。
也就是說,這本筆記的第二章《犯罪人的基本特征》裡應該缺了一頁,第六章《犯罪現場分析和重建》裡有一大片的污漬。
于是他将那本書翻到第二章,僅僅隻是往後翻了不到五頁,他就翻到了那處缺頁。
連峙不可避免一陣失神。
還有就是,他愣住了也就算了。
連峙轉頭看向身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也跟着他在這裡站了有半分鐘了。
中年男人提着一個釣箱,迎着他的目光,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撿着錢了?”
“獨吞可是不道德的啊,畢竟江湖規矩,見者有份。”
一邊說着,他一邊看向連峙的腳底。
連峙:“……”
連峙也低頭看向他腳邊的釣箱。
魚神牌的,他下班的路上會路過一家釣具店,那家釣具店的貨架上就陳列着一個。
官方售價兩千三。
相當于他将近四個月的房租。
注意到他的目光,中年男人解釋道:“我确實不怎麼缺錢,但這不是我昨天晚上就出了門,到現在一條魚都沒釣着嗎?”
“所以我今天要是不帶點什麼東西回去,我老婆能笑話我一整天。”
“我也不白拿你的,我請你吃宵夜。”
連峙默了默,然後往後退了一步。
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空蕩蕩的,沒有錢,也沒有釣魚佬最後的尊嚴。
“……不是。”
中年男人不敢置信:“你沒撿着錢,你杵在這兒這麼久一動不動?”
說完,他提起釣箱,氣勢洶洶的……殺向了旁邊的菜市場。
連峙:“……”
他壓下心底的複雜,随後也擡腳朝着對面的小區走去。
他租住的房子就在對面的小區裡。
但是下一秒,他就又停下了腳步。
因為對面的交通信号燈變紅了。
也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他再次擡頭看向不遠處的淺市商業銀行的電子顯示屏。
“2023年5月1日,18∶16。”
如果他現在不是在做夢的話,那麼就在十幾分鐘前,附近發生了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
根據警方在兩天後,也就是5月3号的通報,受害者是一對中年夫婦。
他們經營着一家水果店。
兇手殺掉他們之後,不僅将他們家裡的十幾萬黃金首飾和現金洗劫一空,還将他們的屍體剁成了碎塊,抛棄在了距離這裡十幾公裡外的一處廢棄建築工地的下水道裡。
兇手在抛屍的時候,被一個小女孩看到了,于是兇手順手将那個年僅九歲的小女孩也殺害了……
但是直到5月6号,警方都還沒有抓到兇手。
也就是說,現在那個小女孩還沒有死……
不過這跟他應該沒有什麼關系。
連峙回顧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
住在精神病院裡的爸,精神同樣快要崩潰了的媽,還有負債五百萬的他。
連峙擡腳就又繼續向前走去。
隻是走着走着,他的腳步就又慢了下來。
他看着面前的淺市商業銀行的電子顯示屏,高聳的喉結滾了又滾。
這該死的道德底線。
連峙松了松脖子上的領帶,長吐一口氣。
他眼中的漫不經心也随即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凝重。
第一,兇手為什麼選擇在白天作案?
正常情況下,夜間作案被人發現的幾率顯然更低。
說明兇手的本意應該隻是入室盜竊。
畢竟受害者夫婦白天都要去店裡看店,深夜才會回家。
但兇手顯然沒有想到,受害者夫婦之中的妻子突然發起了高燒,她丈夫在她挂完水之後,選擇了将她送回家。
再加上受害者夫婦試圖反抗,于是入室盜竊變成了入室搶劫殺人。
既然是有預謀的入室盜竊,那兇手肯定來踩過點。
那麼兇手一定知道,想要将受害者夫婦的屍體從這裡轉移到那處建築工地,有三條路可以走。
但是隔壁沿江路在修路。
長江路上有特警巡邏車駐紮。
隻有黃河路,也就是他腳下的這條路,人流量和車流量都不大,所以兇手十有八九會選擇走這條路。
第二,兇手有幾個人?
兩個。
雖然警方的通報裡沒有提及到這一點,但是他租住的小區的業主群裡,最近這段時間,沒少讨論這件事情。
有一個業主就在群裡說過,她婆婆就住在受害者夫婦家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