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承昀卻是又夢到了熟悉的妖孽。
夢裡他跪在對方的床頭,小聲給對方講着故事,一直等到把人哄睡着,才終于得到了爬上床的機會,結果剛上去,就對上了一雙清冽的眸子。
又悻悻地爬了下來。
妖孽猶不滿意,還推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趕出了寝殿,逼得他在寒風之中站了一夜。
醒來的承昀:“……”
鸠占鵲巢的玩意兒。
但他如今已經不再隻是生氣,由着宮人圍在他身邊穿着常服,他懶懶張着雙臂,想着那妖孽泫然欲泣的樣子,忽地福至心靈。
他幹嘛隻是恐吓他,讓他哭?為何不幹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膽敢讓自己在夢裡跪着給他講故事,那就讓他來自己床前跪到膝蓋生瘡,講到舌頭起泡。夢裡自己跟被下了降頭似的圍着他轉來轉去,他何不在現實裡也将他使喚來去?自己在夢裡給他當牛做馬,那就讓他在現實裡給自己當牛做馬!
若他再敢蠱惑自己舔舐他的全身,那就……
承昀當即打住——
那妖孽還不配碰他。
待他玩弄夠了,再将他剝了皮做一盞人皮燈,把那漂亮的腦袋保存下來,放在桌子上當裝飾品。
承昀低笑出聲。
幾個宮人兩股戰戰地跪在他膝下。
龐琦匆匆去捧了劍來,雙手呈在他面前。
承昀接在手裡,道:“那妖孽昨日可還老實?”
“老實的很。”龐琦忙道:“聽守門的侍衛說,他昨晚好像睡的不太好,裡頭一直有翻身的動靜。”
不管真假,聽到他睡得不好,承昀就很滿意。
他大發慈悲道:“那便讓他再多睡一會兒吧。”
說罷,提劍出門,轉過回廊去了後院。
此刻已經卯時過半,約近辰時的時候,溫别桑又聽到了兩記敲門之聲。他直起身體,聽到熟悉的聲音鬼鬼祟祟:“公子,您醒了嗎?太子此刻正在後院練劍,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昨天沒有吃他的東西,經過一夜,溫别桑确實有些餓了。
他撥開床帏,嗯了一聲。龐琦喜上眉梢,很快端了水進來,殷勤地道:“奴才服侍公子洗漱。”
溫别桑雙手不便,由着他伺候着解決了個人衛生,接着,龐琦又端來了三菜一湯,還有一碗香噴噴的糯米粥,親自喂他。
溫别桑含住遞到嘴邊的勺子,道:“你如此自作主張,不怕太子怪罪?”
“公子總不會把奴才供出去吧?”龐琦樂呵呵地道:“放心,無朝之日,殿下至少都會練劍一個時辰,沐浴也要一炷香的時間,您趕緊吃完,保證他進來的時候一點味兒都聞不到。”
溫别桑實在不明白,為何他甯肯違抗太子,都要對自己好……
這時,圓臉太監忽然再次開口:“殿下并非大惡之人,隻是有些傲氣,不喜歡被人忤逆,公子若是願意稍微服軟,他定會心情大好,說不定會親自為您松綁。”
“服軟……”龐琦走後,溫别桑望着自己的雙腕,仔細思索這兩個字。
他的腿還是有些疼,從龐琦的表現來看,雖然他願意多照顧自己一些,但若自己逃跑,必然是不會答應,否則他們沒法跟宮無常交差。
服軟……宮無常就不殺他了嗎?
冬日的天亮的晚,溫别桑吃罷飯,外面才剛剛露出魚肚白。
等到承昀用完早膳的時候,已經要到巳時。
奇怪的是,他竟然還是沒來找自己,龐琦路過的時候跟他說,是去書房處理公務了。
溫别桑稍稍松了口氣。
看他如此忙碌,來尋自己的時間應該不會太多。
近午時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閑的沒事躺在床上打盹兒的溫别桑當即又坐直,立刻挪動身體去了床鋪裡側。
“你是屬耗子的嗎?”果真是宮無常,一開口就讓人讨厭:“這麼見不得光?”
腳步聲走近,溫别桑握住手中的推彈小弩。他已經把龐琦的話丢在了腦後,隻等對方撩開床帏,便直接把他打個開花。
他面無表情,神色冷峻。
這小屋本就沒多大,承昀幾步便跨了過來,奇怪的是,他卻沒有直接掀開床帏。
反而站在外面不知在做什麼。
溫别桑皺起眉,忽然聽他又笑了起來:“呼吸都停了,這麼怕孤?”
溫别桑:“……”
有病。
“餓了吧。”承昀再次開口,道:“你自己出來,孤給你弄點東西吃,怎麼樣?”
溫别桑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手中有武器的事情,他一時有些猶豫。承昀仔細聽着裡面的動靜,就在耐心快要消失的時候,終于聽到了對方在裡面挪動的聲音,接着,床帏被一雙手撥開,一顆有些淩亂的黑腦袋探了出來。
他腦袋上那個束發的長方體似乎給蹭掉了,長長的發絲沿着床帏裂開的縫隙垂下去,果真要比普通人的頭發長上一些。
那是一張相當幹淨的臉,眼珠也幹淨的像春日的湖泊。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承昀覺得他好像也沒有那麼面目可憎。
他啧了一聲,命令道:“來人,備膳。”
接着,他伸出手,在溫别桑疑惑的眼神裡,動作輕柔的把他抱到了桌前。
小屋裡的桌子也很小,龐琦熱情的跑出去吩咐一通,很快在小桌上擺的滿滿當當,因為飯菜太多,龐琦又找人搬了個同樣的桌子拼在一起,放餘下的菜色。
承昀也沒有多想,他的午膳一向如此豐富,如今隻是換個地方,提前半個時辰罷了。
他阻止了龐琦的布菜,觀察着溫别桑視線的落點,先試探的夾了個糖醋裡脊,緩緩遞到溫别桑面前。
溫别桑張嘴去咬——
筷子忽然移開。
他一擡眼,就見宮無常好像忽然想起什麼:“還未洗漱吧,龐琦,去拿些香茶,給……溫公子漱漱口。”
龐琦馬上去拿了香茶,想着馬上就能見到夢裡那些傳說一樣的場景,他激動的兩頰的肉都在抖動。
很快,溫别桑假裝從未洗漱過一樣漱了口。
龐琦還裝模作樣的又給他擦了回臉。
溫别桑閉着眼睛仰着臉,乖乖巧巧的被龐琦擦幹淨臉,等到一切妥當,他睜開眼睛,望着承昀。
也許龐琦說的沒錯,服軟的确可以讓太子殿下打消殺意。
承昀重新夾了裡脊遞過來,龐琦激動地望着這一幕,恨不能自己馬上鋪開畫紙,潑墨作畫。
溫别桑再次張開嘴,眼看着就快咬住,裡脊忽然從嘴邊挪開,一下子被丢入了另一張嘴裡。
他愣住了。
龐琦也愣住了。
“味道真不錯。”承昀一邊咀嚼,一邊連連點頭,語帶遺憾地道:“可惜,不是給你吃的。”
随後他當着溫别桑的面,津津有味地用起了午膳:
“鹿肉,想吃嗎?不給你吃。”
“連續十個時辰沒吃東西,餓壞了吧?”
“香嗎?吃不到。”
“這個呢?想不想嘗嘗看?”
……
兀自表演了半刻鐘,承昀咬着魚眼珠,忽然一皺眉,道:“你肚子怎麼都不叫?”
最重要的是,那盯着自己的眼神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