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小窗,溫别桑看到了太子陰沉的眼神。
他收回視線,指頭将棋盤上自己的馬推着向前,道:“我被囚于此,也沒什麼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三公子日後若有時間,可以經常過來找我。”
“當真?!”常星竹一陣歡喜,道:“說真的,我這兩天快憋壞了,可腳受傷了,也不好到處找人去玩,你願意收留我真是太好了!”
“談不上收留。”溫别桑道:“我如今也是寄人籬下。”
常星竹頓了頓,道:“你别灰心,我看太子好像也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等我見到他,跟他好好聊聊,看能不能放你自由。”
溫别桑頓時看向他,然後點了點頭。
太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寝殿門口。
他上了床,躺在寝榻上閉上眼睛,奈何耳力太好,依舊可以聽到外面斷斷續續傳來的閑聊。
“啊,我赢了我赢了!我們再來一局吧?”
“好。”
“說真的小夢妖,我覺得跟你有些一見如故,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那我們一樣大!”常星竹的語氣有些興奮:“你幾月生啊?”
“正月。”
“我也是!”常星竹的聲音幾乎要掀翻屋頂,承昀擡手抓過被子捂住耳朵,依舊擋不住那股噪音:“你正月多少?”
按着被子的手稍微放松,妖孽的嗓音輕輕傳來:“中旬。”
“我也是我也是!”承昀按緊捂住耳朵的被子,聽到他說:“具體十幾啊?”
“十六。”
承昀不自覺地放下被子,瞳孔微張。
小屋外,龐琦也将目光落在了溫别桑的臉上,常星竹亦是與他如出一轍的驚訝。
“你是,龍興元年,正月十六所生?”
“嗯。”
“……和太子同日啊。”
溫别桑睫毛微垂,道:“是麼。”
承昀一腳踢開了被子,瞬間從床上坐直,神情陰鸷。
妖孽肯定是在騙人!
“我比你年長幾日,在正月十二。”常星竹的聲音裡有些遺憾:“差點以為咱倆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也不差幾日。”
“這倒是。”常星竹很快又高興起來:“你平時都喜歡什麼啊?”
“……喜歡?”
“有什麼愛好。”
承昀微微側耳。
“煙花。”
“太巧了!”常星竹道:“我也喜歡煙花!說起來,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們今年多買點大龍吼一起放吧?你喜歡大龍吼嗎?”
短暫的沉默後,常星竹忽然又想起什麼:“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承昀放了你的!我,我今天就等在這兒,我就不信他一夜都不回來!”
“你不困嗎?”
“我睡你這兒呗。”常星竹理所當然道:“看你那床還挺大的,咱倆擠擠!”
門口的龐琦陡然一陣脊背發涼,急忙道:“三公子,天色不早了,您還是趕緊回西院吧。”
“我剛不是說了,我就睡這兒!”
“不行不行,您要是睡這兒,奴才明天就得掉腦袋……”
“為什麼啊,哎,别,别擡我,我自己會走!小夢妖,那我們明天見——”
溫别桑收起象棋,挨個規規矩矩地擺在盒子裡,撐起身體坐回床上。
剛要躺下,龐琦的身影忽然又在門口出現,“公子,殿下讓您過去讀書……”
宮無常一會兒一個樣,白天的時候還說他雙腿好了可以走了,晚上的時候又專門命人把他擡了過去。
溫别桑算是第二次來他的寝殿,寝殿裡布置奢華,處處透露着皇太子身份的尊貴。帷帳垂挂,隻有對方的聲音從裡面冷冷傳出:“到帳前來。”
溫别桑從椅子上滑下來,坐到與床長度相等的寬階處,那上面正擺放着一雙軟底白面鶴紋淺履。宮無常似乎有些不拘一格,往日在家裡不是披頭散發做浪蕩樣,就是慵慵懶懶地裹着軟綿綿的純色便衣,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在府裡的時候,他甚少穿紋樣精緻稠密的寬袍,多是腳底一趿拉,直接在府中穿行。
一本書從床帏裡遞了出來,溫别桑看了一眼,又是市面上流行的志怪話本。
他接過來翻開,聽太子道:“和常星竹都聊了什麼?”
“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說來聽聽。”
“……”你為什麼這麼無聊?
溫别桑用平靜到近乎冷淡的嗓音把兩人說的話簡單重複了一遍。承昀盤膝坐在裡面用手指敲着膝蓋,聽他從哪兒人說到多大,又從多大說到喜好,忽地一頓。
他隻說了自己是龍興元年所生,卻并未說自己幾月幾日。
“他問我喜歡什麼,我說煙花,他說他也喜歡煙花,還說過年一起去玩大龍吼。然後龐琦便讓他回去睡覺了。”
“還有呢?”
“沒有了。”
他也沒有提自己和太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事情。
這妖孽真是個古怪人,所有能跟他拉近關系的事情,他是一概都不想自己知道。
承昀深吸一口氣,冷道:“喜歡煙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