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害怕自己的舉動被于禛誤解,段夕暥在他面前有點緊張,而人一旦緊張了,反而容易說錯話。
就比如此刻,段夕暥直想捂臉,不敢看于禛的表情。
雖然事實上,于禛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比剛才還要平靜。
他好像看穿了段夕暥的小把戲似的,冷淡地收回目光。
“我的意思是我昨天沒來上學,随便哪一科的作業都沒做。”他不知道于禛能把“随便”這兩個字理解成什麼意思,連忙解釋。
于禛淡淡瞥了他一眼,片刻後,把放在桌邊的作業本往段夕暥的方向推了推。
“謝謝。”段夕暥如願拿到作業本,心裡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他不知道在他來之前,于禛有沒有翻看過作業本,藏在紙頁間的惡意有沒有被發現,但現在沒有别的選擇,他隻能垂死掙紮一下。
“還有事嗎?”于禛再次拿起了筆,語氣疏離。
段夕暥聽出了那層“沒事趕緊走”的意思,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那個,你昨天……沒事吧?”
他的視線落在于禛手背上的創口貼上。
于禛顯然不太樂意他再提起這件事情,周身的氣壓又低了一個度,埋頭刷題不理他了。
完蛋了,該不會那夥小混混真是原主找的吧。
段夕暥摸摸鼻子,識趣地轉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心裡那塊剛落地的石頭頓時變得重逾千斤,壓得他胸口沉悶。
他實在想不通,原主怎麼這麼能搞事情,這叫他現在怎麼辦。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不過,他都這麼欺負于禛了,于禛還願意借作業給他抄,也太能忍了,果然有大反派的潛質。
現在有多屈,以後就有多伸。
回到座位上,段夕暥稍稍平複了心情,把那幾個作業本翻來覆去地找了好幾遍,也沒找到吳鹄所說的月考答案。
他心裡頓時警鈴大作,該不會,于禛已經發現了那張紙條,然後給它拿出來了吧?
那可太完蛋了。
段夕暥很悲痛,很想哭,他簡直想沖到于禛旁邊抱住他的大腿陳訴冤情。
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畢竟是個叛逆富二代。
于是他隻能不動聲色地回頭瞥了于禛一眼,對方仍然在面無表情地做試卷。
熹微晨光照在少年清隽的側顔上,一派歲月靜好,段夕暥卻從中讀出了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
[D:你把月考答案放在于禛哪個作業本裡了?我怎麼沒找到?]
[D:十萬火急.jpg]
段夕暥給吳鹄發完這幾條消息,就把手機放在桌肚裡,時不時點亮屏幕看看對方有沒有回消息。
他的位置在教室中間靠後,這會教室裡又沒有其他同學的遮擋,這點小動作就毫無保留地落入了偶然擡頭揉揉脖子的于禛眼裡。
琥珀色的眸子裡劃過一絲異色。
他敏銳地察覺到,這位段小少爺有點不對勁。
準确的來說,昨天傍晚在電玩城,這位往常驕矜得連涼水都不喝的小少爺光着腳穿着病号服沖進來,并且幫他解圍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
當時他沒多想,隻是将其定性為這位小少爺又在搞什麼無聊的惡作劇,把心頭那點疑慮給壓了下去。
但今天,段夕暥的舉動實在是有些古怪。
一些無意小細節是最能夠反應一個人的變化的,譬如他剛才跟他講話的語氣,又譬如他把手機放在桌肚裡玩的小心姿态。
“啪。”教室裡的燈被全部打開了,昏暗蕩然無存,于禛收回視線。
班裡的學委出現在前門口,習慣性地掃視了一圈教室,在看到段夕暥的時候明顯驚訝了一瞬,而後推推眼鏡走了進來。
直到早自習快要結束,段夕暥才收到了吳鹄的回信。
[吳鹄:就你們班昨天收的數學作業本,我偷偷溜進辦公室放的,我放之前老師已經批完了,應該今天早上就會發。]
[吳鹄:看我這思路嚴謹吧,要是直接放到于禛位置上,他每天去得那麼早,肯定會發現,那就露餡了。自信.jpg]
[吳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剛出門問你家司機,說你六點多就去學校了。]
段夕暥:“……”
太嚴謹了,他簡直想誇一句天才。
[D:你每天這麼晚才起,怎麼會知道于禛到得早的?]
[吳鹄:你忘了?高一的時候我們為了往他的水杯裡放Alpha信息素膠囊,每天早起蹲點。]
看到“Alpha信息素膠囊”這幾個字,段夕暥一怔,眼前有零碎的畫面閃過,似乎是原主的記憶片段被這個關鍵詞喚醒了。
顧名思義,Alpha信息素膠囊裡面包含了微量的人工合成Alpha信息素,這種合成信息素很溫和,不會引發激烈的反應,但足以讓Omega身體燥熱起來。
總而言之,是一種上不得台面的情*趣用品。
可是當時于禛喝下那杯溶解Aalpha信息素膠囊的水後,一點反應都沒有。
因為他是一個腺體發育不良,連信息素都沒有的Omega。
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段夕暥和吳鹄的行為被定義為過了頭的玩笑,沒有受到嚴重的處分,但于禛是個沒有信息素的Omega的傳聞卻在仁梓一中傳開了。
原本于禛是一個受害者,原本他的缺陷值得大家同情,但是這樣不算好的傳聞被大家私下議論久了之後,氣氛日漸微妙起來。
段夕暥沉默了,他忽然一點也不想再僞裝成原主的人設了。
實在是太惡毒了。
上輩子,他也是一個身體有殘缺的人,他很清楚這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