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池笑容凝固,“這是當然。”
“是嗎?可是老師,你看上去比我們弱哎。” 男生還是嬉皮笑臉的,“比我們還要弱,那你怎麼當我們老師呀?”
顔池一時半會兒沒懂他的意思,“你若是指體能上的強,還是知識上的強,要是前者,我确實不如你們。”
班級裡的大多數男生都長得人高馬大的,單薄的夏季校服下能清晰看見他們有力的肌肉,顔池從小到大都是别人口中的書呆子,體能是他的弱項。
男同學愣了愣,神色古怪地打量着顔池。
這個新老師跟他們認識的老師都不一樣,弱得出奇,要不是身上有明顯同類的氣息,他甚至以為這個老師隻是個孱弱的人類。
新老師還很喜歡笑,不是冷嘲熱諷的笑容,也不是谄媚的笑,男生形容不出這種微笑背後的含義,但他忽然看向不遠處的一個女同學。
女同學的媽媽在喊她寶貝的時候,臉上就是這種微笑。
“同學,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顔池輕言詢問。
男同學:“沒了。”
顔池松了口氣,在開始上課之前,他拿起花名冊開始點名,熟悉班級裡的學生,“我念到名字的同學舉個手。”
“沈長樂。”
坐在後排的男生舉手,“到。”
“封望。”
紅發男生舉手,“到。”
“談默。”
“到。”
“……”
十個學生,顔池念了一遍,已經認識了所有人,他看了眼剛才跟他說話的同學,名字叫星絡,這個姓氏倒是少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顔池很快拿起書,“你們現在課程上到哪一課了?”
高馬尾女生舉手,“我們沒有上過這門課,老師你可以從頭開始。”
顔池記得她的名字,叫明彩,隻是在擡頭的一瞬間,直直對上明彩灰色的眼睛,他腦袋止不住暈眩了一秒。
這雙眼睛宛若蘊含着無數個旋轉的漩渦,能吸入靈魂。
顔池下意識閉了閉眼,眩暈感很快消失,他也沒當回事,繼續驚訝前一位老師的進度,“一節課都沒上?”
明彩臉色有幾分古怪,随口說道,“對啊,他也不會。”
顔池忽然理解主任為什麼這麼着急讓他上班,“……好吧,請同學們将書翻到第一篇課文。”
稀稀拉拉的翻書聲響起。
在顔池講課的途中,明彩的同桌用手肘撞了撞他,壓低聲音,“怎麼樣,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了嗎?”
明彩單手拖着下巴,搖了搖頭,“他與我對視了,但我入侵不了他的記憶,應該很強,反正比我們強。”
同桌吓得縮了縮脖子,從桌洞裡掏出小餅幹,抓住顔池轉身在黑闆寫字的時間,急忙塞到嘴裡,“學校一定是在報複我們把上一個老師逼走,這個顔老師一定很厲害,咔咔咔。”
顔池耳朵動了動,忽然轉身,看了一圈教室,很快将視線放在一個娃娃臉的男生身上,這個男生似乎是混血,金發藍眸,五官卻偏向東方的柔和,看着就像個精緻娃娃。
他的名字叫塞西亞。
塞西亞嘴邊殘留着餅幹碎屑,眼睛圓溜溜的,他緊緊閉着嘴,腮幫子卻鼓鼓的。
顔池沒有點出他,隻是輕輕敲打了一下,“上課不要偷吃東西哦。”
塞西亞做賊心虛地點點頭,一下子将嘴裡的東西全咽了下去,顔池生怕他噎着,但這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去提醒他,幹脆轉過身繼續寫闆書。
塞西亞跟明彩哭訴:“嗚嗚嗚嗚這個老師比封望爸爸還要可怕。”
他前桌正是封望,頭發是顯目的紅色,聞言十分無語地瞥了塞西亞一眼。
一節課過得十分順利,沒人搗亂,自然也沒學生搭理顔池。
顔池嘗試點他們回答問題,但點起來的學生隻是睜着那雙大眼睛瞅着他,一句話也不說,顔池十分耐心地問他,“是有哪裡沒聽懂嗎?可以告訴我,我再講一遍。”
學生用着無比真誠的語氣對他說,“老師,我都沒聽懂。”
顔池一瞬間心梗,“好吧,你先坐下吧。”
他轉而問其他同學,“關于我講的虛詞用法,你們有人聽懂了嗎?”
“……”
又是一陣尴尬的沉默,在某一個瞬間,顔池以為他回到了大學課堂上,面對的是一群已經油鹽不進的老油條。
但暖心的天使還是有的,明彩舉起手,“老師,我們之前沒上過學,你說的東西我們都聽不懂。”
顔池震驚,“沒上過學?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沒上過小學,也沒上過初中,九年義務教育也沒上過?”
“是的呢老師,所以老師,你能講得簡單一點嗎?”
明彩的話立馬引起其他同學的共鳴,低頭族在這時終于擡起了高貴的頭顱,直刷刷地盯着顔池。
顔池已經懵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全員識字的時代,會有學生沒有上過九年義務教育,這樣一想,主任真的沒有騙他,他教的真的是小學一年級。
“……那這個課本不适合你們。” 顔池把高一的課本放下,這可是他在看見這些學生後臨時回辦公室裡翻找出來的,“把你們之前的課本拿出來吧。”
雖然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離譜的情況,顔池還是先思考了對策,既然沒上過學,那就從學習的第一節課開始吧,先學拼音。
等等……拼音很多幼兒園都會教。
顔池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你們會拼音嗎?”
衆人齊刷刷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