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跟親吻有關的練習好似漫長到沒有止境。
江黯習慣用木質調的香水。可不知不覺間,木質調的焚香味皆數散去,他的口鼻間已全是邢峙身上傳來的古龍水味。
那種味道偏清新。
是甜橙、紫蘇、琥珀和檸檬香的混合。
江黯閉上眼,感覺自己躺在一片青草上。
青草上挂着露珠,略有些濕潤。旁邊開着鮮豔的春花,嬌嫩且明媚。
冷不防太陽烈了一些,江黯感覺到頭頂出現了一把傘。
他擡起頭眯起眼看去,看到為自己打傘的人長着一張年輕冷感的臉。
那應該是他的愛人。
江黯笑了,張開了雙臂,是一個求擁抱的姿勢。
年輕的愛人如了他的願。
他被抱住了,也被吻住了。所有合攏的花瓣全部舒展看來,上面的露珠微微顫動着,綴滿了清潤的陽光。
年輕人的擁抱和親吻是薄荷和檸檬味的。
這讓江黯錯覺他從青春年少時就已經愛上了這個人,愛了很久很久了。
江黯重新睜開眼,青草、陽光鮮花全都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年輕人眼裡濃得化不開的墨色,以及酒店房間裡顯得有些刺眼的吊燈。
唇齒與身體間的觸感更加鮮明。
親吻的間隙,江黯張開口,發現自己的喘息變得重了。
——自己居然也有反應了。
江黯不免感到有些錯愕。
兩個人的身體貼得太近。
邢峙當然也立刻感覺到了。
他暫時停止了親吻的動作,轉而用雙手捧着江黯的臉,似乎是為了看清楚他情動時面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盯着江黯的時候,邢峙的眼眸深處好似燃着火,可奇怪的是這雙眼睛竟顯得異常沉靜,這讓他看起來像蟄伏起來悄悄盯着獵物的野獸,充滿危險、禁忌而又迷人的氣息。
至于江黯,他的眼窩臉頰一片绯色,似要比拍戲上了胭脂那會兒還要更紅。
枕頭潮濕,江黯的眼也潮濕,如卷了落花的春水,這會兒淅淅瀝瀝地流了過來,不過更大浪潮還在後頭藏着。
春潮帶着細密的雨,一點點落進了邢峙的心理。
一顆心忽然燥了起來,他想起了那部《觀音橋》。
當初江黯和Mike是怎麼拍的這種戲?
他們也會像這樣磨合、練習、試戲嗎?
與所謂的師兄接吻的時候,江黯也會露出現在這樣的……看起來幾乎是在求人艹的表情嗎?
邢峙想,對于他自己來說,這種感覺其實應該不算濃烈,隻像是在夜晚劃亮了一支火柴,能給指尖帶來一點燥熱,但終究轉瞬即逝。
畢竟他又沒有真的愛上江黯。
盡管如此,他能夠利用這麼點相似的情緒,抓住李屹南的心理動機,徹底讓自己代入人物。
很快,邢峙真的代入了李屹南。
那根火柴在他的胸腔點燃了一把沸騰不已的烈火,足以将他自己,乃至面前的江黯、或者說冷玉梅一起燒死。
邢峙一把按住江黯的脖頸,俯身咬住他的喉結。
“冷老闆,你在我父親床上的時候,也像現在這樣浪嗎?”
江黯雙目張開,幾乎有些無助地望向面前的虛空。
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會出現這樣的生理反應。
聽見這句台詞後,他恍然發現邢峙依然沉浸在戲裡,相比之下,自己的出神發呆,似乎就顯得太不專業了。
好勝心又上來了,江黯不願被比下去,于是輕輕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回到戲裡。
有時候演員的演技上限,取決于他的生活經驗。
對于從沒體驗過的情緒,他們隻能通過模仿學習其餘前輩拍的類似片段,或者純靠想象進行演繹。
可這一定是不夠完美不夠真實的。
隻有真正經曆了,把相關情緒帶給自己身體的生理反應記住了,演戲的時候才能将之在鏡頭面前重新調動出來。
今晚雙方好不容易才把情緒推進到了這裡,江黯決定繼續再往下走一步試試。
他自暴自棄般薅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以一個豁出去的姿态,伸手勾住了邢峙的脖子。
用那雙水亮的、迷離的眼睛注視着邢峙,江黯輕輕一笑,他笑得風情萬種,眼角卻有着化不開的哀傷與恨意。
“不是這樣的。我是被他強迫的。所以我恨他……李屹南,我和你一樣恨他!
“不過确實……他會的花樣很多。
“你想都和我都試一遍嗎?就當做是……
“就當做是我們對他的報複。”
聞言,邢峙撞過去的動作一頓。
很意外的,他的心口忽然傳來了巨大而又陌生的鈍痛。
他的腦海先是出現了《觀音橋》裡師弟坐在師兄身上時露出的那個腰窩。
緊接着他想到了父親強迫冷玉梅的種種……
錯亂的畫面在腦子裡頻繁變化着,邢峙的大腦有些充血,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了兩半。
一半的他想做和父親一樣的事情。
他想進入眼前這個男人,征服他、糟蹋他、拉着他不斷地下墜、沉溺。
可另一半的他在叫停。
冷玉梅顯然在這種事上受過傷害,他如果繼續下去,就是在如父親那般傷害他。
他恨父親,他絕不會成為另一個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