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瞎我這一個死士,他沒用了,讓他自生自滅罷。”身着玄色制袍的男人攥着茶杯,惡狠狠說道。
他手上青筋暴起,那茶杯像是要被他捏碎。
“……總督息怒。”他身旁一手下捶着肩,安撫道。
“息怒?他自作聰明我不知道嗎?”阮岡語氣不祥。他本來是沒打算讓段正去的,但念及他先前經手的事還算不錯,加之他上個任務出了差錯,讓他将功補過也好。但他這次可真是“喜出望外,錦上添花。”
“等大統領來了我又該如何?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得虧他先前油嘴滑舌,不然在十幾天前他就該廢了的。”
“大統領不會歸罪與您的,昨日不是派人去那山上擾亂視線了嘛,就說是二十八軍幹的。”他們十七軍向來與二十八軍不和,昨日在案發地裡放黑羽的就是他們,目的便是為了混淆杜漸他們,讓他們有多人作案的錯覺——那些黑羽是二十八軍的黑羽,辛辛苦苦偷來的,被捉到了也找不到十七軍頭上去。
黑羽在他們黑羽軍中十分常見,他們每逢任務時都多多少少要消耗三枚左右的黑羽。黑羽對他們來說,不僅是識别身份的象征,更是靈力的源泉。黑羽會認定它們的主人,不得借出,一旦銷毀,就不能重制。
所以說,要給大統領發現了,也怪罪不到十七軍頭上。畢竟常堤不是正式入錄的黑羽軍,散員是沒有組織的。
“總督大可放心,絕對萬無一失。”
※
南宮微巡了一周,無果。
夜闌之時于驿站處會聚。
喬錦把常堤所說的一五一十地還原給他們聽,引得一衆人沉思。
“沒道理,就賣人了?”白坪懷疑道。
“剛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但不大可能是造假。那段正聽他說話時的眼神你沒看到,似是要把常堤活吞了。”喬錦道,“要這樣是專門演給我看的,未免也太真了些,要是真的我甘拜下風。”
喬錦又補充了一句:“常堤那黑羽是他不小心掉的,他自己都沒發現。”
“還有這個,六枚同制式的黑羽,漸哥才發現的。”喬錦拿出了剛剛杜漸給他的六枚黑羽,排在桌上給白坪看。
那些黑羽上沾滿潮濕腐草碎與濕泥,明顯是新的。
“和常堤的一樣啊,他還有同夥?”
喬錦一颔首。
他倆你一嘴我一嘴地聊了一會,得出了的确是真的這個結論。
“所以說,段正和常堤直接交給宣儀長老和稽查府處置便是。”白坪手肘頂着桌上,掌心托着下巴。
“嗯是……”喬錦覺得周遭氣氛有些怪怪的,但他又說不出,隻好撓撓頭。
“白景明。”沒過一會,喬錦恍然大悟,找到了詭異的源頭,把腦袋湊過白坪那去。
“嗯?”白坪自覺地偏了偏頭。
“你覺不覺得,現在漸哥和師尊,有些奇怪?”他壓低了聲音,用手擋在白坪的耳朵邊上說道。
“嘶好像是,幹嘛了這是?”白坪用手摩挲着下巴道。
杜漸面上百般無賴的神色,撐着頭側過一邊去,仿佛事不關己。
南宮微還是這樣,隻是臉上表情更為冷峻,冰削似的眉目沒有絲毫要解凍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
白坪和杜漸:……·”
喬錦藝高人膽大,繞到杜漸跟前沖他眼前揮手,問道:“漸哥?”
“?”杜漸擡頭看着他,那平日裡散漫的雙眼裡忽地讓人不寒而栗。
“說完就散,明日稽查府結案。”
“哦哦哦好好好。”喬錦下意識挺直腰闆,連連點頭轉身,以端正的姿态坐回他先前的座位。
“散。”南宮微終于開了口,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襟後走了。
這本是杜漸的客房,南宮微走後,喬錦便扯上白坪一塊走了。
杜漸平日裡真的很少這副模樣,常人眼裡,他就是個整日裡沒個正行嬉皮笑臉的人。上次這樣,還是在七年前他爹隕時。
他不是個耍脾氣的人,自然也不會因為一點小摩擦而生氣。隻是他莫名覺得被南宮微懷疑的感覺不爽,還有一點其餘他也說不出來的情緒夾雜在裡面。胸膛裡一股火悶氣油然而生。
他抓了抓頭發,淩亂的碎發散在額間。周身一直在萦繞着一句話。
“有沒有人說,你長的像誰?”
為什麼不幹脆說你是誰?
說啊。
不是他,不是他,背後另有其人。
太吵了。說了又怎麼樣?有好處還是什麼,萬一是他呢?我如今才恢複不到五成的靈力,找死?
他兜兜轉轉,又繞回了從頭到尾都在避開的想法——南宮微殺了他。
杜漸還是在抗拒,他把額頭頂在桌上,墨迹深沉的雙眸愈發暗淡。眼底裡滿是被自己的陰影所籠罩的木紋。
其實在天渚五年大雪重逢那日起,他們之間就沒有真正和睦相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