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坪,”喬錦被他拎了到隔壁房,坐下說道,“這錢又是你付的?”
白坪嗯了一聲。
他是陵安大商賈白建利的嫡子,按理說,他本應該繼承父親的家業的。可他從小就想修道,想當一名修士。小時候瞞着家裡買了一堆有關修士的話本,被罵了也死性不改,連門外巡邏衛路過都要看上幾眼。
因此,大戰後兩年,他便拜入了玄陵宗。
招生的人說他根基不錯,就是來的稍晚了些,可能不必同齡人修的好。但他不在意這些,他隻是單純想修道罷了。
為此他與父親大鬧了一場,被侍從和他老爹從家裡追到玄陵宗山門,差點就連山門都進不了了。
白建利痛心疾首,他就這麼一個嫡子,說去修道就去修道了,多少有點不理解和反對,好在後來他看白坪過的不錯,也沒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便由着他去了。
說來也怪,他原先是拜到了穆肅的門下,可不知怎的,兜兜轉轉竟是輪到了不收徒的南宮微座下,這才有了現在的他。
隻是他初來乍到時,多少帶有些許刻闆印象,覺得修士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修道的人,後來才知道,有的道,叫人道。
“好有錢啊。”喬錦托着下巴感歎道。
“次次委托掙到的銀子和靈石你都一次性花完,你不窮誰窮?”
喬錦被說到點上了,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轉移了話題:“你說,他們在說什麼?”
隔壁房内,一片寂靜。
良久,南宮微開口:“劍修不可無劍,我回去給你一把。”
杜漸很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這幾日他隐隐約約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不由得有點心慌,直到他随南宮微進了他的卧房——
南宮微的卧房設施單一,以前是什麼樣現在就是什麼樣,就是多了一個熏香爐,桌上的案牍書籍堆疊得整整齊齊,像沒人住過一樣。
南宮微越走越慢,杜漸的心也不斷地快速跳動着,不知快了多少。
直到南宮微停在書房一個通體漆黑的木盒前開了鎖,他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是一把劍柄镂着山巒紋,劍刃雪亮,嗜殺了不知多少亡魂的兇劍——蒼南。
“一劍一主,人亡劍魄散,我沒讓蒼南認新主。它的劍魄猶存六魄,剩下的你自己修罷。”
杜漸沉默良久,将蒼南接了過來,揣測不到南宮微此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還是一臉八風不動的樣子,那麼的無懈可擊,連說的話都沒有感情起伏。
“我的錯。”他下意識說了出口,“我作的承諾,我毀約了。”
他早看清了,那事另有其人。看清後他便一直對南宮微抱有内疚之心,想不到那五年都發生了什麼。
“你還敢回來?”南宮微終于有了點表情,眉毛抽動。
“我皮糙肉厚,還不知天高地厚。”杜漸扯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可我就是回來了,你還認我麼?”
語畢,他放下蒼南向前走了一步,問道:“能抱一下麼?”
他這人奇怪得很,從少年時便喜歡逮着南宮微薅……各種抱法,屢試不爽。其原因可能是一種作為兄長奇怪的感覺驅使他這麼做了,且他本人感覺不錯。
南宮微沉默半晌,被這無厘頭的話驚住了,自己也鬼使神差地靠前一步,默認了。
杜漸動作輕柔,像是在抱着一個易碎的名貴瓷器一般環抱住南宮微。一時間萬籁俱靜,隻有短促的呼吸聲和淡淡的苦藥味充斥在一方屋中。
南宮微像啞了一樣,微微瞪大了眼睛,全身的熱血都朝着心口處奔湧而去,不受控制地如暴雨般猛烈地擊打着他薄弱的胸膛。
杜漸嗅着萦繞在他鼻尖淡淡的草藥苦味,虛虛地抱着對方,摸到了那根南宮微用來紮發的紅繩。
那熟悉的編結讓他心下一驚,這居然是他十多歲時編給南宮微的那根,到現在都還在用。
他精通六藝,什麼東西都會一點。彼時他看見街上小孩頭上的紅繩,便有了想法,自己編了一根送給了南宮微。
南宮微原先是不要的,後來聽杜漸說是自己編的,又沉默着要了,任由杜漸去編他的頭發。
他鼻頭一酸,說不清是什麼感受。
不知過了多久,杜漸輕聲問道:“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那孤山的時候,我便覺得不對。”南宮微就這樣被他抱着,手都在抖,止不住去捏自己的手指,“後來你幫我,就知道了。”
“看我演你徒弟看的開心嗎?師尊?”杜漸雙手捏住了南宮微肩頭,迫使對方隻能看着他,“還請多多海涵,我畢竟不是戲子。”
“你不想說,我也不拆穿你。”南宮微稍稍偏過頭去,躲着對方熾熱的目光,“如今你知道了。”
杜漸順着他偏頭的方向歪了歪頭,目光仿佛有實質一般将他釘在原地,緩緩道:“這五年……我還有權問麼?”
南宮微抿唇,說道:“你明知你聽不到你要的。”
不知怎的,杜漸越的與他親近,他越是害怕不安,執意要回避對方的善意,拒絕回答一切有關自己的問題。
“是,”杜漸無奈,“我這不是在試,我認為我們之間,能過問的東西不該隻有宗門天下之事,現在也輪不到我來過問。”
“現在,我是以哥哥的身份同你說話,不是前宗主,也不是你的假徒弟。”
南宮微直接忽略了杜漸那些感情豐沛的話,幹巴巴地說:“第一年,上下混亂,先生閉關,杜易之上位;翌年,宗門安定,辦招生,白坪拜入;第三四年門派安定……第五年,黎城瘟疫,平定,随後大雪日,剩下的你都知道。”他照本宣科,張口閉口不提自己,“該我問了麼?”
杜漸看着他淡色的眸,在此刻襯得他如無牽挂的流水一般,也難怪坊間有人說他冷心冷意,現下便是了,問他不如查書。
“問吧。”
“你如今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