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漸憋着笑走過去,擡手幫他解結。
化了女相的南宮微還是比杜漸矮,和原先一樣,頭頂堪堪到杜漸耳垂下一點。女相中和了他逼人的寒霜劍意,轉化為一種偏柔和的清冷,但還是擋不住他骨子裡的兇勢從中顯現。
“你别動。”杜漸站在他背後,解着他腰間側邊的結,看上去像是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
南宮微定住了,呼吸都顫抖着,根本不敢動。杜漸溫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他的後脖頸處,薄紅慢慢攀升上來。
素白的輕紗在杜漸指尖纏繞着,像一條靈活的水蛇一般,杜漸解了幾次都沒能解開。
他莫名心中煩躁,渾身燥熱,像是有一團邪火在他體内燃燒着。他覺得一定是不适應女相的緣故,否則他怎麼會心狂跳,連這種結都解不開?
解開結的時間其實很短,但在杜漸放開南宮微的那一瞬,他們彼此都覺得得救了。這過程漫長得像過了一個時辰,既煎熬還令人無助,但竟有些許享受。
“走,走吧。”杜漸解開了南宮微衣服的結,自己舌頭卻是打結了,說起話來磕磕巴巴的。
南宮微低着頭,把外袍扯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确定夠嚴實了才“嗯”了一聲,跟着杜漸走了出去。
“喲,舍得出來了?”他們剛推開門,就看見蕭儀倚在門邊擡手和他們打招呼,沈淵清還在離門口不遠處扇扇子。
有一刹那,他們像是偷.情完的道侶剛出門被爹媽抓包一樣,很是尴尬。
不過很快,沈淵清打破了這一局面:“快未時了,跟我走。”
末了,蕭儀很是貼心地給他們遞了兩頂帷帽,兩人道謝後便施了隐身術,馬不停蹄地往外走去。
“完了……果然師傅和徒弟都有點共同之處……”蕭儀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麼,感歎道。
果不其然,是夜酉時,玄陵宗緊急召開了一次全宗會議,要求宗内弟子全部到場。
說的是全數,但等會議正式開始時,大家都發現了一個問題——司罰長老和他的首席弟子不見了。
司罰部那邊群龍無首,隻有喬錦等三人坐鎮。大家都有點懵,還有人和白坪說,要他去把師尊找回來。白坪隻是搖頭。
杜易之在演武場高處的閣子站着,四處觀察着。他看遍全場,找不到最關鍵的兩個人,心生疑惑,想要問什麼。還沒等他開口,便聽見下座的沈淵清道:“今日禁足期已至,司罰和他首席走了。”
大家一聽,覺得沒什麼,但接下來杜易之便直接開始了會議的關鍵内容,讓衆人議論紛紛。
杜易之說了些客套話後,刻意頓了頓,往氣裡加了更多靈力,使得他的話語穿透整個演武場:“今日召集宗門上下弟子,為的就是一件事。”下面的弟子們紛紛洗耳恭聽。
“經本宗與寒水宗溝通達成一緻,決定調查司罰其首席弟子‘南宮漸’。據可靠情報,此人疑似本宗前宗主杜漸,經雙方商讨,決定探查确定其真實身份。思至此事關系到本宗上下,特召此會。”
原本還有些許讨論聲,比肩疊踵的演武場一下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如深淵的夜空中忽然飄起點點白花,落到人群中,頓時人聲鼎沸。
“白景明。”喬錦木讷着朝白坪轉過頭去,呆呆地和他說:“你打我一巴掌。”
白坪依言,還順帶也甩了自己一巴掌。他迷茫道:“喬逍遙我們完蛋了,在大會上做夢,還挺痛。”白坪雖然入門晚,但跟着喬錦懂了不少,此時和喬錦一樣傻傻的。
唐岚一手一甩,往他倆腦袋上順着拍了過去,道:“說了是疑似,幹什麼你倆。”
兩個傻子看着唐岚,張張嘴,還是沒清醒:“啊?”
大家都在說“怎麼可能”“騙人的情報”“前宗主不是死透了嗎”“詐屍了”的時候,隻有樊梵摸着自己的紮成一束的胡子,恍然大悟道:“難怪司罰聽他話呢,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
“噤聲!”杜易之看了半晌,随後道:“現存的問題是,他不見了。”
“畏罪潛逃?還是逃亡?”有個弟子說了這麼一句,又被他旁邊的人一巴掌按下去。
很多人起初是不相信的,但細細一想,當年杜漸的遺體是沒有的,隻有一把蒼南,所以他們立的是衣冠冢。現在看來,原身複生也不是不可能,就是不知怎麼活的,遺體又去哪裡了。
杜易之咳了一聲,繼續道:“鑒于這個事情的重要性,本宗現頒一條令:見‘南宮漸’者,帶回本宗,賞物任挑。”
此言一出,又掀起一次雪崩,衆人七嘴八舌。沈淵清和蕭儀走到了演武場最邊緣處,他展扇一笑,道:“像是通緝令。”
蕭儀不解道:“杜易之不是和杜漸沒什麼交集麼?現在他急什麼?又是大會又是通緝的。”
“因為杜易之和以前不一樣了。”沈淵清合扇,放在手心掂了掂。“杜漸顯然要比他受歡迎,從小到大都在宗裡,資曆也深,他回來會動搖到杜易之的權力和地位。依我看,杜易之是想做什麼事,要依靠現有的位置和逐漸穩固的權力才能辦到。他現在混得風生水起,而杜漸的出現則會直接打破這個平衡,到時候他就達不成目的了。”
“那是什麼目的?”
“嗯……”他看向高處站在閣子上的杜易之,燃靈燈明明滅滅中搖曳着衆生走馬觀花般的影子。“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