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波羅說給米勒注射疫苗。

“給她注射疫苗，幫她覺醒替身。萬一替身是某種類似黃金體驗，可以治療她的能力呢？這比等着靶向藥起效快多了吧？”

老闆開始分析。

“你應該很熟悉科赫制藥的安保設施，繞過門禁後進入儲藏室，偷一支疫苗給她注射也不是難事。把出入記錄擦掉，監控破壞掉又有什麼關系？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可以介紹專精設備破壞的黑客給你，隻要你跑得夠快，絕對不會吃官司。”

迪亞波羅認真地從多個角度替下屬出謀劃策，考慮了破壞規則所要付出的成本，承擔的風險，以及相應的解決措施，短短幾分鐘規劃出一整套偷運替身疫苗方案，連如何制造不在場證明，以及喬魯諾的逃亡路線都想好了。

喬魯諾在内心歎氣，感覺聽到這種答案毫不意外，決定提醒忽視了倫理以及正常人世界規矩的老闆。

“老闆，可是這樣反而會令米勒身處危險之中，萬一疫苗害死了她該怎麼辦？”

迪亞波羅的綠眸與喬魯諾的視線接觸，帶有幾分不理解。

“又沒試過，你怎麼知道她會死？”

……這簡單粗暴的回答，不愧是老闆。

“從你的描述來看，她是個意志堅強的人，或許這對她而言是一場試煉也說不定，這份求生的精神力，沒準是她能擁有替身的證明，而且你的目的難道不是救她嗎？”

迪亞波羅換了個方向思考，試圖代入喬魯諾的視角，解析對方的煩惱。

“既然要救她，承受一些風險又有什麼關系？風險越大，收益越大。”

雖然老闆危險發言不斷，就差直接把喬魯諾推上重刑犯之路，但話題好歹回歸了一開始的狀态。

喬魯諾明确知道了困難點——那就是米勒會不會擁有替身。

她擁有替身的概率，與替身“剛好可以治療她”的概率兩相疊加，縮小到了非常非常接近0的程度。

如果二者都能達成，那簡直是個奇迹。

“……可疫苗并不穩定，而且醫療人員應當對此負責，阻止病人接觸這些危險的東西。”

喬魯諾深感猶豫，回憶起科赫制藥的安全守則與醫患權責關系指南。

“然而她想要，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迪亞波羅反而有些不理解起來。

難道病人的個人意願不能聽？

有些觀點認為，人類的“決定”，在自己察覺到以前就由大腦做出了，所以向他人詢問意見都是沒有意義的。

“喬魯諾，如果她真的無藥可救，你會給她替身疫苗嗎？”

迪亞波羅詢問。

喬魯諾沉默不語。

但他這樣反而令迪亞波羅知道了答案，于是他用肯定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你肯定會給她的，喬魯諾，結果都一樣。”

老闆的情報專員在二人開始讨論沒多久後就打了電話過來，喬魯諾看着老闆接起電話，嗯了幾聲後，報之以微妙的表情變化。

老闆情緒起伏通常很小，能讓他表情産生這種變化的狀況，必定沒好事。

喬魯諾突然感覺不妙。

迪亞波羅一邊随手記錄，一邊接電話，直到挂斷後，才告訴喬魯諾調查到的情報。

“消息到了，喬克拉特确實不是個簡單的人。”

迪亞波羅給喬魯諾大概講了一下喬克拉特的背景。

他學習優秀，很早就在養老院做義工，還得到社會認可，迄今為止乍一看履曆毫無問題。

然而這人是個隐性的變态實驗狂。

他會故意将病人診斷為重病，在麻藥量不夠的情況下進行手術，并觀察對方驚恐痛苦的樣子。

還會故意對養老院的老年人說“你們被抛棄了”這類假話，好欣賞對方絕望的樣子。

“他用來記錄病人悲慘處境的病曆堆滿了房間，收納了不知多少冊，雖然目前為止還沒有敗露，但唯一可确定的，就是他對虐待殺害病人有着超乎常人的興趣，并且他行動力非常強，還善于隐藏。”

電話對面已經潛入喬克拉特家，從他書架上翻看實驗記錄的陰謀論如此說。

喬魯諾聽完後，臉沉了下來。

“你最好趕緊讓科赫制藥的人阻止他，那家夥很可能在謀劃什麼，而且毫不介意造成破壞。”

迪亞波羅提醒喬魯諾，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你認為小孩子的身份不好明說，我會讓人尋找喬克拉特的犯罪線索，揭發後把他送進監獄。”

“……不，這樣的話就太遲了，他偷看了替身疫苗的資料，我想他已經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出于謹慎，喬魯諾不得不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況，而迪亞波羅也同時想到并指了出來。

“你擔心他已經竊取了替身疫苗，并給自己使用過沒錯吧？”

喬克拉特是科赫招來幫助實驗清理和樣本觀察的人，和替身病毒疫苗有着大量接觸的機會，雖然這些新人從未被告知神秘疫苗的具體信息，隻把這些工作當成拆解開的零工執行，但喬克拉特顯然不是一般人。

他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是想要知道科赫的秘密研究，并且有預謀地策劃了這一切，還有充分的膽量實施。

縱使再怎麼堤防，這種人也不少見，敢給自己打實驗室未知疫苗的人更是稀有生物。

空氣裡彌漫着淡淡緊張，喬魯諾完全無法想象喬克拉特這樣一個性格扭曲，以殘害生命為己樂的家夥會擁有什麼樣的替身，會幹出什麼事。

迪亞波羅的辦公電腦沒關，且還連着互聯網，正在這一老闆一下屬交流的間隙裡，電腦音響裡突然傳出了“叮”的提醒聲。

喬魯諾知道，這是老闆收到的郵件。

雖然除了彙報以外，喬魯諾很少看見老闆的辦公現場，但他從卡特琳娜處得知，老闆不喜歡被人聽見自己的聲音，因此他和很多合夥人交流時都不打電話，而是發郵件。

迪亞波羅也沒料到，這麼晚還有人發郵件，并且送到了自己的私人郵箱裡。

他順手點開，原本打算檢查是否是垃圾郵件好删除。

然而郵件内容硬是令他愣在了原處。

“今晚科赫制藥瑞士分部将發生重大事件，這關系到你的命運，迪亞波羅，如果你不想踏入最糟糕的結局，立刻在淩晨兩點以前過來。”

迪亞波羅檢查了電腦。

從互聯網出現，某些國家打算接入網絡作為政務管理之用時，迪亞波羅就研究了惡意軟件與反追蹤，一方面是為了獲取更多信息，另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别人調查他。

他有嚴密的信息保密處理，這個收到消息的郵箱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知道的。

迪亞波羅在收到郵件後迅速反追蹤發件人。

匿名，線路不明，對方的撥号地址是虛構的。

這完全是黑客的手法，雖然老闆本人也跟黑客沒區别，但他竟然無法動用現有手段，在短時間裡找到發件人的來頭。

發件人如同電子之海裡的一縷輕煙，倏忽消失了蹤迹。

迪亞波羅臉頂着電腦屏幕光，神情凝重，眼含殺氣，手指不停噼啪點擊鼠标的樣子被喬魯諾看到。

“老闆？”

“喬魯諾，你實話告訴我，你在科赫制藥還見過什麼可疑的人嗎？”

迪亞波羅非常确信，對方是在制藥公司裡偷偷借喬魯諾來觀察自己的某個“未知人物”。

喬魯諾搖搖頭。

“老闆……”

還沒等喬魯諾說完，第二封郵件就來了。

“你查不到我的真身，我再重複一遍，今晚科赫制藥會發生嚴重事件，你應該立刻過來，除了喬魯諾·喬巴拿，不準帶任何人。”

迪亞波羅開車在公路疾馳，旁邊是才從瑞士回來，立刻又跟上車的喬魯諾。

老闆決定親自帶着下屬前往科赫制藥一探究竟，搞清楚那個神秘發信人是誰，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