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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是橄榄園，離市區還很遠。”
他們在小鎮上走了一圈，索裡特一闆一眼地講解這是哪戶人，路怎麼走，小鎮的曆史文物被他倒背如流，除了一兩個會和撒丁方言混淆的錯詞，最後終于好奇地問起喬魯諾的來曆。
“您是城裡來的人嗎？”
走下坡道的倆人看着牧民小屋，一群綿羊被吆喝着從二人面前經過，又在路角折上去。
“嗯，我來自那不勒斯……拿波裡。”喬魯諾告訴他。
索裡特想了一會才想起那不勒斯是哪裡，對從小到大沒離開過撒丁村莊的他來說，外部世界是一個模糊又不具體的虛影。
“是大陸那邊的城市嗎？”
“對，在羅馬靠南，很大的城市，還有港口和大船。”喬魯諾回答他。
索裡特看起來對大城市有點憧憬，因為他躲閃的視線壓不住對外界的好奇，以及對喬魯諾的好奇。
喬魯諾的衣服在這附近不常見到，除了操辦婚事和葬禮，通常不會穿這麼正式的衣服，而他本人也幹淨整潔，彬彬有禮又長得好看，同鄉下散發出牲口味和糞味的人完全不一樣。
索裡特對喬魯諾很有好感，但他認為對方是大城市來的遊客，待不了多久就會離開，因此也不打算與他有過度的交談。
喬魯諾把索裡特的警惕心看在眼裡，那種早熟又充滿疏離和戒備的模樣，
還沒等來自大城市拿波裡的客人琢磨出交流捷徑，索裡特的肚子倒搶先一步叫了起來。
“你肚子餓？”喬魯諾問他。
“……”索裡特安靜地點頭，他大放學後就一路被人拽着走過來，已經習慣挨揍的日子，放松下來後肚子就開始餓。
這裡地方雖小，但還是有家農村餐館，且老闆剛好認識索裡特。
多虧鄉下人不多，彼此有個照應，否則索裡特一定不肯和喬魯諾進餐館，或者吃他遞過來的東西。
深知自己小時候也很難搞定，并且對索裡特警惕有預期的喬魯諾，幾番示好後進了這家僅有三張桌子的店。
店長是葡萄園莊主，店長妻子幫忙煮咖啡，為幹活誰多誰少的問題與店長吵架，老門老窗，菜單内容奇怪。
很久沒進過這種餐館的喬魯諾看着索裡特，索裡特看着他。
“你點你喜歡的東西，我出錢。”
喬魯諾嘗試打消對方警惕。
索裡特終于動起來，一言不發地指着方餃，并望着喬魯諾，用眼神請示能否點這道菜。
“我有錢，你放心。”
喬魯諾解釋，安撫索裡特的緊張。
其實他沒有，2001年的貨币肯定不能用，用了恐怕會産生什麼麻煩。
但他會變魔術，會玩花樣，也會随機選擇倒黴蛋借借他們的錢包，黃金體驗隻要嗖地一下就能得手。
他大多數時候隻是不需要這麼幹而已，需要的時候，肥胖葡萄園場主完全察覺不到自己的客人正從自己抽屜裡拿錢。
喬魯諾借口“出去”一會，繞到店家後門一趟，回來就有了錢，還給索裡特點了份甜品。
在此期間索裡特時不時緊張的膝蓋碰膝蓋，就怕大城市來客一去不複返，把自己丢給壯碩可怕的店長，幸好他還是回來了。
“謝謝你……哥哥。”
甜品端上來後，喬魯諾讓索裡特先吃。
而索裡特這一聲哥哥讓喬魯諾差點沒嗆出來。
替身使者喬魯諾·喬巴拿精通表情管理，更何況他的替身黃金體驗還有最高敏捷度，在行雲流水的動作下，被喊哥哥的那一個迅速壓住内心怪異情緒，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索裡特，你……今年多大了？”
喬魯諾把嘴裡的面團咽下去。
“9歲。”索裡特這次倒是很直率。
“不用叫我哥哥……叫我喬魯諾，我是喬魯諾·喬巴拿。”喬魯諾毅然決然把這個過度親昵的稱呼抹去。
聽多了他會受不了。
“……喬魯諾。”索裡特看着喬魯諾有點發紅的耳朵，睜開迷茫的大眼睛，但很有禮貌地不去詢問為什麼。
“你是他的誰？”
結賬時，店主有一搭沒一搭問起喬魯諾，表情充滿探尋。
“這村裡每個人我都認識，你是誰？”
喬魯諾跟他來回說了幾遍才勉強聽懂，意識到自己難免引起村子裡的人懷疑。
落後封閉而人口稀少的農村，連一台顯像管電視都找不到，精力無處發洩，會對外來人充滿好奇心也可以理解。
“看你穿這麼好，該不會是‘家族新人’？我先跟你說清楚，穆爾吉亞家族的錢我已經交過了，葡萄酒就按那個價格，再少我也沒辦法做買賣，他要是看不慣，就派人來把我打死吧。”
肥胖老闆胸口一挺，顯露出很有骨氣的樣子，講述他受本地黑手黨家族荼毒的經曆，這讓剛剛還用替身從他抽屜裡掏錢的喬魯諾有了些微不忍。
當然不忍歸不忍，飯還是要吃的。
喬魯諾把1976年的老版裡拉放在手裡翻來翻去，同老闆套了幾句話，順便了解這個貧瘠農村的情況。
“我不是穆爾吉亞家族的人，我來這裡買葡萄酒莊，未來這會成為一個賺錢的好買賣，您如果有意向出手，我會聯系您。”
喬魯諾看老闆的敵視相當重，知道再重複也沒意義，起身和等他的索裡特離開。
“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裡？”
和剛才态度完全不一樣的索裡特乖巧帶路，吃飽後走路帶風。
有人幫忙趕跑讨厭的同學，請自己吃飯，還把枯樹枝變成青蛙給自己玩，也不亂碰或訓斥自己。
喬魯諾就像彩衣笛手一樣迷人。
索裡特内心昏沉沉地想，幾乎把自己代入要被笛聲騙走失蹤的小孩。
他倆走到大道上，起伏山地與翠綠草坪延伸出去，天空湛藍澄澈，還有一群群綿羊悠閑地散着步。
索裡特指着遠處小鎮，一棟尖頂教堂矗立着格外顯眼。
“我家就住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