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陰影從外面映進來，好像要吞噬掉僅有的燈光。
“好久不見啊，瑞哥哥。”
靠着房門的娃娃臉男孩臉上帶着腼腆的笑，可那笑容配上陰冷的話語怎麼看都覺得違和。
而在他身旁，是面容普通卻神情驟變的人，也就是斯霆申口中的，
楊老闆。
同樣，他們也是近來幾起連環殺人案的兇手。
心裡有了答案，祈瑞眼裡劃過冷意，卻沒有任何慌張，他甚至還有閑心想，估計要讓斯諾多等一會兒了。
“原本聽到名字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居然真的還活着...”
楊老闆上下掃視幾眼，突然将目光死死釘在他的臉上，表情隐隐有皲裂之感。
“你認識他？”，一旁的闫思淼從中嗅到了不對勁，皺眉問道。
“當然，清源市大名鼎鼎的刑偵第三支隊副隊...”
說到此處楊老闆卻突然止住了話語，再開口時語氣滿是幸災樂禍，還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
“哦對，差點忘了，你早就不是什麼刑警了，如今的你，也不過是個死人，隻配在陰溝裡活着...”
“不過是個死人...”，祈瑞蓦地輕笑一聲，重複了這句話。
“難道不是嗎，你敢讓那群人知道你還活着嗎？”
自以為拿捏了把柄的人隻顧着嘲諷，卻沒注意到祈瑞眸中一閃而過的殺意。
而就在此時，不明所以的闫思淼看了眼時間，然後将手伸進了衣服内部的口袋。
從祈瑞這個角度，很輕易就能看見裡面裝着的東西。
是槍。
———
電梯裡，樓層不斷變化着。
闫思淼同祈瑞挨得很近，祈瑞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正被槍口抵着。
堅硬的觸感似乎在提醒他，隻要有半分反抗的動作，就會被毫不猶豫地擊穿。
電梯裡不時有人進出，見到他們，最多也隻會八卦地看幾眼，不會過多關注。
兩人就這樣挾持祈瑞到了一樓，可就在他們帶着祈瑞往外走時，闫思淼突然與隔壁電梯裡的一人對上了目光。
反應過來後他挑釁地沖對方露出一抹笑。
就在這極短的時間裡，意識到不對勁的斯諾匆忙按向電梯開關，可已然來不及了，電梯門倏地閉合，隔絕了通往外界的路。
他有些懊惱地按下二樓的按鈕，在電梯門打開後一個箭步就沖了出去，直朝樓梯口跑去。
盡管他已經用上了最大的速度，但等他趕到酒店門口時，也隻來得及見到幾人離去的車尾氣。
鎖定目标後，斯諾沒有過多思考，迅速奔向停在路邊的車，開門，關門，啟動，一氣呵成。
追趕的過程中他不忘撥打祈瑞的電話，見沒有人接通，他的心一點點涼了下來。
他重重敲了下喇叭，打轉方向盤越過前方的車輛。
他沒有哪一刻比此時還要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看出來闫思淼的不對勁，又為什麼沒有早點上樓。
但無論再怎麼懊悔都沒用了，斯諾深吸幾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緊追不舍的同時，他撥打了報警電話，“我哥被綁架了...”
前方一輛汽車内，開車的楊老闆将視線從後視鏡移開，嘴角掠過輕蔑，“真是找死，還敢跟上來。”
他敲了敲方向盤，闫思淼瞬間會意。
闫思淼看向手腕被牢牢拷在座椅上的祈瑞，臉上溢起興奮，“看來你的小情人要倒黴了...”
隻見他搖下車窗，拿起手槍，槍口赫然瞄準了後方車輛。
就在他扣下扳機時，一旁的祈瑞卻冷不丁撞向他，原本對準輪胎的子彈偏離了軌迹，打在了旁邊的地上。
這一動靜并不小，周圍有車輛受驚，此起彼伏的摩擦聲在馬路上響起，就連他們的車輛也受到了影響。
所幸車輛最終穩住了，沒有事故發生，而斯諾的車輛也因此被堵在了後面。
闫思淼回過神，怒而拿槍指向了祈瑞，不過他沒來得及動手就被楊老闆呵止了：“把槍放下！還沒交差就想把人弄死？”
可闫思淼顯然聽不進去，“交差？我可沒見你聯系過他們，鬼知道是不是你有什麼心思...”
“聯系個屁，除非你想被搶功勞，我警告你，别把人給我弄死了，等交完差随便你。”
闫思淼到底是将槍收了回去，可他卻不願意這麼輕易罷休，眼神陰翳至極：“既然不能弄死，那我先玩玩總行吧。”
轉眼間車子已經出了市區，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到碼頭了。
楊老闆邊看向後視鏡，邊敷衍道：“随你。”
注意到後面再度跟上來的車輛時，他有些煩躁地皺起了眉頭。
後座上，看着面前粗暴扯開他襯衫扣子的手，祈瑞反抗幾下便沒了動作，一眼看去他就像是被迫接受了現實。
看着眼前明明不願卻無力反抗的人，闫思淼隻覺得渾身細胞都在發燙，他不由得放輕了動作。
就在此時，他看見祈瑞嘴唇微動，鬼使神差地湊過去，隻聽見一句不帶絲毫感情的詢問，“你殺他們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我對他們可對你狠多了，怎麼，難道瑞哥哥吃醋了？”，闫思淼手輕輕撫上祈瑞的臉頰，語氣調笑。
“你轉頭，看看後面。”
聽到這話，一陣涼意從腳底直沖頭頂，闫思淼表情僵硬片刻，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祈瑞在吓他，表情不屑地轉身，“這世上可沒有鬼...”
扭頭瞬間他瞳孔放大了幾倍，刺眼的強光裡，隻有直直朝這邊撞來的車輛以及司機迷茫的臉龐逐漸清晰——
電光火石間，後面的車突然踩了油門，硬是以一個巧妙的角度夾進了兩車之間。
“砰”的一聲巨響過後，三輛車都停了下來，滿目塵土中，車輛都受到了不小的損傷。
闫思淼那邊的車窗碎片全碎了，這場車禍中，他是傷的最重的——被玻璃刺穿了身體，正昏迷不醒。
祈瑞動了動同樣被玻璃劃傷的胳膊，阻止了傷口自動愈合。
就在此時，旁邊穿來巨響，中間車輛的駕駛車門被一腳踹開，滿頭是血的斯諾腳步搖晃地走下車。
來不及定神，他趕忙奔向祈瑞所在的車，雙手顫抖地拉開了車門。
同祈瑞目光對上的一瞬，他沒忍住将人一把抱進了懷裡，擔心扯到祈瑞的傷口，他沒有用力，隻虛虛地抱着。
他頭部也受了不小的傷，溫熱的血不斷向下滴落，沒入懷中人的脖頸。
被那溫度燙了一瞬，祈瑞垂眸，伸手緊緊回抱住了他。
他胳膊上的傷口也被掙開，血沿着臂彎滑落，同斯諾落下的血融為一體。
這罕見溫情的場面沒持續太久，就被一道憤恨的聲音打破。
“真是感人呢兩位，但可惜黃泉路上你們也得作伴了...”
斯諾眼神一淩，撤身護住祈瑞，他看着舉槍對準這邊的人，眸光暗沉至極。
他本就是頗具攻擊性的長相，此刻眉眼都染着血，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意。
被那雙金色瞳孔盯着，楊老闆隻覺得自己那雙受傷的腿都泛起了疼。
他看着眼前年紀并不大的人，告誡自己幾遍對方不過是個小屁孩便再度放松下來。
看着眼前濃情蜜意的兩人，楊老闆突然生了幾分惡趣味，他将槍口移向祈瑞，注意到斯諾警惕的動作後又将槍口移向他，來回幾次後，他像得逞似地笑了。
“真是難以選擇啊，不如兩位說說，先送誰上路好呢？”
“先送他吧。”，祈瑞姿态輕松地靠在座椅上，開口道。
“哦？哈哈哈，聽到了嗎，小屁孩，你的心上人迫不及待要你去死呢？”
斯諾眉心動了動，感受到手心正在滑動的指尖後，鎮定開口，“先送我吧。”
“哈？真是個癡情種，那就滿足你...”，楊老闆蓦地将槍口對準祈瑞，扣下了扳機。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槍卡了殼，就在楊老闆震驚的間隙，斯諾已經俯身抽出了闫思淼懷中的槍，迅速朝他手腕射去。
槍被打掉的同時，楊老闆下意識伸手去撿，卻又被射中了另一隻手腕。
他看着觸手可及卻無法拿到的槍，突兀大笑一聲，然後含恨看向祈瑞，大有種魚死網破之意，“真不愧是...”
他張了張嘴，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出後面的話。
像是終于意識到什麼，楊老闆腦中回想起了許多：突然出現的車輛，明明應該受傷最重卻依舊好好在這裡的斯諾，剛才突然卡殼的槍，以及...當年明明就該死在“天堂”的人。
他看着祈瑞不含任何感情的雙眸，心中油然升起難以言喻的恐懼，他動了動喉嚨，卻隻發出嗬嗬的低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