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玖走後沒多久,阮沅也回去了。
倒不是他不願意再待久一點,隻是楊廣然自忖身體沒毛病,多住幾天院的功夫,沒哪裡要多注意的,便把少年勸了回去。
阮沅就聽了他的話,臨走前親手削了個蘋果,祝他早日出院,然後和江暮回家去了。
江暮一整天沒怎麼開口。
阮沅也習慣了。
男人本來也不是話多的人,有時候一個下午都不見的說一句話——譬如阮沅打遊戲,他在旁邊看書,偶爾起身倒個水催阮沅喝,也隻是把杯子輕輕放到桌子上。
如果少年專注于遊戲世界,沒注意到那杯水,頭頂就會被摸一下,提醒他打完這把該喝水了。
相比之下,阮沅打遊戲的時候至少還會開麥。
說來也怪,他有時候覺得江暮好像很早就認識他了,因為對方的态度,有時候顯得過于熟稔。
完全不是對待剛認識的人的态度嘛。
雖然在這一點上阮沅似乎也沒有立場去質疑對方。
但是就是感覺,很奇怪。
就好像對待一隻很久之前就離家出走的叛逆貓貓,找到它之後,默不作聲的靠近,偶爾用憂郁的眼神譴責這隻壞家夥,但從沒有過激的舉動。
譬如直接把它抓起來拎回家這種。
隻是沉默又謹慎的靠近,降低這隻已經變成流浪小貓的警惕心。
再伺機在不經意間披露自己曾經的家人身份,試圖讓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的貓貓自願跟着回去——
……阮沅晃晃腦袋,把腦子裡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晃走。
看來真是最近電視劇看太多了,才會産生這種莫名其妙的聯想……
也許是白天經曆的事情太多了,阮沅躺到床上,一下子就困了。
感覺閉上眼睛就能一秒入睡的程度。
江暮洗漱的晚些。阮沅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才隐隐約約感覺到有人從被子邊邊上貼過來。
然後一隻手摸索着碰到了他的腰。
阮沅癢得一縮,哼哼了一聲。
那隻手就知道摸錯地方了,還不等它找準位置,被子裡的少年就主動的滾進了背後那人的懷裡。
然後困得打了個哈欠。
阮沅以為終于能睡覺了,江暮卻突然開口,問他關于今天下午那幾個來花店的男生的事兒。
阮沅迷迷糊糊回答:“那個種族很有意思……”
他要睡了,可哥哥還锲而不舍的問他感想。
這能有什麼感想呢?
阮沅焉嗒嗒的,不知道他哥今天怎麼突然對睡前聊天感興趣了。
他隻好說道:“我不知道。”
江暮一下一下的拍着阮沅的背。讓後者更困了。
但顯然,江暮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如果阮沅這時候能擡頭看一下的話,就會看到男人不自覺嚴肅起來的表情,完全不是簡單的睡前聊天的樣子。
反而像在思考什麼難解的題目。
事實上,對于江暮來說,确實如此。
但他還是試圖教會阮沅他應該懂的東西。
“世界上的資源和機會是有限的。”
江暮輕聲道,“幻想種通過種族能力得到的優勢,對于普通人來說,并不公平。”
就像那個家中闊綽的少爺。
隻是因為多了一隻尋寶鼠,相比于普通人,他們在商場上天然就多了幾分優勢。在其他人還要勤勤懇懇為股票、基金的走勢做好功課,戰戰兢兢做出選擇,時不時還要為自己的看走眼而懊悔買單時,憑借尋寶鼠這種仿佛開了挂的外力,便能輕輕松松幹好一番事業。
但是,須知财富不是無限的。
有一個人成功,就必定會有另一個人、乃至幾個人,幾群人的失敗。不可能人人都是有錢人,都是企業家。
除了能大肆斂财的幻想種外,還有其他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種族,依靠生來就有的能力,不費吹灰之力的擁有了普通人難以企及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楊廣然和牧岡這樣樸素的幻想種,也未嘗沒有得到身為異族的便利。
——Alpha和哨兵強大的身體素質讓他們在訓練時就能在同期的隊友中脫穎而出。如果不是因為事故,憑借Alpha的身份,就算不怎麼投入練習,楊廣然都能拿獎牌拿到手軟。
可對于那些普通選手來說呢?
就算再如何的努力,也比不上這些種族的随手施為吧?
這是個以普通人為基調的世界。
至少在最開始是這樣。
可随着越來越多的幻想種出現,已經嚴重擠占了普通人的生存空間。
照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
可少年沒有聽懂。
他的聲音漸漸小下去了,也變得越來越含糊,預示着聲音的主人馬上就要進入夢鄉了。
“可是,”少年用困頓的語調,說着堪稱冷酷的言論,“可是,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他不能理解哥哥口中的那些大道理。
“……嗯。”
江暮摸了摸懷中人蓬松細軟的發絲。“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