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跪倒在佟苓腳下，哭得梨花帶雨，叫人心有不忍。

佟苓此時還不知吟心在嘉靈關，欲趁她身弱強她的事兒。

所以此刻見到他淚眼婆娑，登時便狠不下心來趕他走。

她咳嗽兩聲，伸出無力的手，想要将地上人拉起來：“吟心你先起來，你聽我說，我不是想丢下你，隻是…”

“啌啌——”

佟苓扶他不起，自個虛弱的身子還受了累，一時間咳喘不斷。

吟心沉浸在自己低落的情緒中，對佟苓已到極限的羸弱狀況毫無察覺。

她玉手撫上胸口，面色痛苦地為自己順着氣：“吟心，我方才那番話，不過是想說，即便是我死了，你也該好好活着，好好為自己的前程想一想，哪怕是遊山玩水、嬉戲人間。”

吟心跪在她腳下直搖頭，扯着哭腔道：“夫人别再說了，吟心是不會走的，吟心已想好了，這輩子除了跟随夫人我哪也不去，請夫人别再勸我。”

佟苓歎了聲氣，拾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茶：“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多言，你起來吧，往後的事兒便等往後發生了，再做決定也不遲。”

吟心大喜，忙從地上爬起來，開開心心地為佟苓斟茶：“多謝夫人，能留在夫人身邊是吟心的福氣。”

佟苓臉色白如紙，強迫自己扯出笑容回應他：“吟心，以後私下裡你不必喚我夫人，隻管叫我的本名便是。”

吟心受寵若驚，手忙腳亂道：“我、我怎麼能直呼夫人名号？這萬萬使不得。”

“有何不可？”佟苓有些氣惱，“我讓你叫我佟苓，你便隻管叫，隻是私下裡，并不會洩露出去。”

吟心諾諾道了聲“好”，而後眸中一轉，再次跪地磕頭。

“夫人，還有一事兒，吟心想告訴你，也想求夫人幫幫我。”

佟苓左邊身子幾乎搭在木桌上，想用此來緩解身上的沉重感。

她嗓音雖然微弱，談吐卻極為冷靜：“你說說看，若在我能力範圍内，我一定幫。”

“隻是吟心，你動不動就跪的毛病得改。”

她坐，他跪，一面高高在上俯視腳下之人；一面唯唯諾諾，便是連仰視她都不大敢。

階級實在太過分明，明面上他們雖是主仆，可她始終把吟心當朋友對待，隻是苦于找不到突破口。

吟心愣了愣，仰頭看向她：“夫人不喜歡吟心跪嗎？”

在這個世上，人人都想當主子，都想世間之人跪在自己腳下，以自己唯命是從。

佟苓：“對，不喜歡。”

“好，既然夫人不喜歡如此，那吟心便不再跪下。”他站起身，骨子裡卻仍舊刻着“怯懦”二字，“吟心多謝夫人體諒。”

佟苓趴在木桌上休息片刻，身子的不适感似乎緩和了許多。

她語調擡高幾分，肅然道：“你叫我什麼？”

吟心咬了咬唇，低聲道：“佟、佟苓。”

話剛出口，他便眼下一紅，一副羞赧之相。

“好。”聽到滿意的話，佟苓見好便收，“說吧，有什麼事兒需要我幫忙？”

吟心眉頭微蹙，為難般說：“你昏睡了五日之久，外頭也發生了許多事兒，路将軍他要趕我出府。”

“這是為何？”佟苓本還趴在桌上的身子，忽地直起來，眸光十分不解，“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兒？趕你走，這又從何說起？”

吟心故作歎氣樣，幹脆坐在她身旁的圓木凳上，語重心長地說：“你身上的毒發作了，那時你恰好碰上齊竹莊，他怕你出事兒，所以背着你往大路上去，你們二人身體密切接觸，還被士兵們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之後你和齊竹莊的關系，便被路将軍誤會了。”

他沒說謊，這些話他也是從齊竹莊口中得知的，原來路将軍來尋佟苓時，身後還帶着一些士兵。

隻是，士兵們聽到“咿呀”的聲音，都不敢走上前，獨獨讓路将軍一人先行打頭陣。

佟苓不明所以：“聽到了不該聽的，這是什麼意思？”

佟苓暫時還不知曉，自己毒性發作時是個什麼樣？她隻知道，自己毒性發作時，常在昏迷嗜睡，并且噩夢不斷。

吟心接着往下說：“也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喊叫聲，沒什麼内容，可最易讓人誤會。或許你還不知道，你身上的毒叫作春倉草，發作時想的做的，唯有男女之事兒。”

“路将軍原本隻是誤會你們二人關系，壓根牽扯不上我，隻是齊竹莊看你昏睡不醒，又不想失去路将軍這位好友知己，所以一路追來将軍府，隻為等機會和路将軍說清楚。”

“路将軍不理會齊竹莊，而我看齊竹莊可憐，所以收留他住在下人房中，就憑這兒，路将軍便将怒火牽連到我身上，想将我趕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