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還是白粥,那我定不會輕易罷休,”甯頌微打斷霜刃的話,往他面前逼近了一步,“你殺了我也成,反正我吃的不舒服還不如死了,若不殺了我,我便要見蕭霁。”
如初在後面心中暗自叫好,轉念一想卻又是有些不明白甯頌微的意圖,夫人方才好似不在意的模樣,怎麼一轉眼便似是對吃食很不滿了起來,那冷白粥當真那樣難以下咽嗎?
也許是夫人真的有些餓極了……她默默下了如此論斷。
霜刃眉心擰成了一根繩,咬着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要吃什麼,寫出來。”
甯頌微這才勾起唇角冷笑了一聲,手中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扇子握着,“那便有勞了。”
說罷,她眸光淡瞥過蕭霁那緊緊閉合的屋門,鼻端隐約能嗅到幾分藥味,這裡幾間客房都是較大的上房,所以每間房的門都相距較遠,可她站在自己的房門外,尚且能聞到一絲氣味,想必那屋子當中更是藥味濃郁。
蕭霁傷的怕是很重,雖然素筠說朝廷派出去刺殺蕭霁的殺手都死在六刃的手下,但想來也并非是毫無所獲。
如今蕭霁蕭焰都在這裡,隻餘一個蕭宏次子在鐵壁隘外領兵,其實對中州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刺殺蕭霁蕭焰,若能得手,長甯城也許,還能有一線掙紮之機。
她握緊手中折扇,掌心卻莫名生出些冷汗來。
甯頌微怕霜刃看出她心中所想,收回視線來轉身欲回房去,便在此時,隔壁蕭霁屋内又傳來一陣桌椅翻倒的動靜,伴随着瓷器落地的碎裂聲以及他幾乎是暴怒的呵斥聲,“滾!”
廊中三人齊齊回頭,便看見隔壁的房門猛地從裡面打開,一個穿着深黑衣衫的中年男子從裡面提着藥箱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向他們這個方向,逃命似的要下樓,霜刃眼神淩厲擋在那人面前,冷劍出鞘,甯頌微隻覺得眼前銀光閃過,她側首閉了閉眼,前方“咚”的一聲。
腳下似是被什麼撞了一下,她便聞到極其濃烈的血腥氣,心中似已有幾分預感,緩緩睜開眼,便正對上那男子一雙帶着戛然而止的驚懼,身首異處時還未來得及閉上的眼。
漆黑的瞳仁猛然一縮,甯頌微看着他斷頸處汩汩流出的血蔓延而開,滲入到木闆縫隙當中,将她短靴雪白的緞面也染的通紅,鹿皮應當是很厚實的,但她的腳仍好似能感受到那血液的黏膩。
她被那雙透着死氣的眼緊緊盯着,忘記了驚叫和躲開,如同被定在了原地。
就連如初那驚厲的尖叫聲都沒能喚醒她,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蕭霁從屋内出來将她緊抱進懷裡,不讓她再與那頭顱對視,更沒看到他怒極時一掌揮開的霜刃被六刃中那個紫衫男子匆匆帶走。
回過神時,她已坐在了另一間屋子的軟塌上,屋中藥草的氣味混合着血腥氣濃烈刺鼻。
甯頌微茫然看着自己腳上羅襪,擡了擡小腿,左顧右盼,“我鞋子呢?”
“髒了,他們很快會拿來新的。”蕭霁半跪在她的膝前,将她隻穿了羅襪的一雙小足握在手心中取暖。他披着外袍,裡面隻穿了一件中衣,衣襟未曾攏緊,胸膛若隐若現。
“新的……”甯頌微輕聲重複了一遍,似是才發現二人此時有些親昵,手撐在榻上向後退了下,将雙腳收回裙下,才道,“蕭四公子這樣做,未免逾距了。”
蕭霁顯然傷勢不輕,臉色白得如紙張,從地上站起來時,還晃了晃扶住一旁的桌子。甯頌微隻冷眸盯着他,看他坐進八仙椅當中,眸子懶懶掀起,其中的笑有些涼薄,“手下的人沒輕重,吓到郡主,我已下令罰他了。”
她掃了一眼他微微敞開的胸口,沒看到紗布或者是傷口的痕迹,“罰他有什麼用?”人也死了,而她無論如何都忘不掉腳下那一幕。
修長食指敲了敲八仙椅的扶手,蕭霁隻笑得意味不明,“能讓他記住,下次這樣的事,不能讓郡主看到。”
甯頌微眼睫輕顫,似是承受不住那帶笑的桃花眸中令人逼仄的狂放,幾乎是倉皇的移開了視線,卻仍是開口道,“掌人生死的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