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甯頌微由着他抱住自己,恍惚問,“是指破關之後,還是指宣城内塵埃落定,或者說,是天下大定的時候?”
蕭霁未語,似是為了回答她的話,一陣凜冽無狀的風從北邊卷來,明明依舊還是濃黑無邊的林間,甯頌微卻一陣戰栗。
百裡之外的鐵壁隘已是殺聲震天。
這紛亂的天下角逐,終是在新年未盡的爆竹聲中,迎來終局。
幽弦又自陰影中緩步走出,比方才見時神情肅正了許多,“時機正好,該走了。”
蕭霁颔首,替甯頌微戴好風帽,低頭時,又将一個東西套在了她的手腕上,“此弩殺傷力極大,刀影會教你如何使用,戴在手臂上以防萬一,小心别傷了自己。”
“我知道了。”她擡眸淡笑,卻在對視的那一瞬,刹那便明白了他與她之間的裂痕,“萬事小心。”
蕭霁和寒鋒等其餘兩人身影消失在密林間,他們身法敏捷,幾乎是瞬間便不見了蹤影,甯頌微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前幾日的缱绻相處還曆曆在目,卻好似已經是前世的記憶。
指尖還殘餘着蕭霁的體溫,甯頌微擡起手臂,望着手腕上的機括弩箭。她曾見他用過一次,兩人手腕粗細差距甚大,想必他做過了一番調整,現在戴在她的手腕上,不緊不松,力道剛好,隻是上面的三枚短箭沉甸甸的,可以想見被刺中的殺傷力。
“陸姑娘,站的久會更冷的。”幽弦的聲音帶着淡笑從身後傳來。
她轉頭,看到他身邊站着一個抱着劍的黑衣男子,想必就是刀影,他口吻輕快的同她招呼,“陸姑娘,久仰。”
甯頌微嗤了一聲,久什麼仰,他們在暗中護衛早對她極為熟悉,而她還是第一回将名字和人對上。
“若現在啟程,明日午飯前還能趕到山谷。”幽弦再次笑着提醒,他說話用詞有幾分巧妙,就算是催她出發卻是不會惹人厭煩。
甯頌微秉着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點了點頭,向着蕭霁所說山谷的方向走去,林間行路比之方才那河邊更難走許多,大概快要天亮了,樹枝也枯葉上結滿了冰霜,不甚碰到還痛得不輕。
在甯頌微不知道被凍得石頭一樣硬的枝丫打在腦袋上多少次後,她忍着怒深呼一口氣,就地尋了塊還算幹淨的石頭,用披風随手擦了擦坐下。刀影同幽弦對望一眼,無奈至極,她隻作不見,“休息下,腳痛。”
“那就歇半刻吧。”
刀影倒是很爽快,當即便坐在了幾步外,甯頌微擡起手臂至眼前,端詳手腕上的弩箭機括,正巧坐在弩箭正面的幽弦,默默換了個位置,“這個箭這麼細小,殺傷力能有多大?”
刀影答道,“打個比方,就在陸姑娘和我之間這五步遠的距離下,那箭能射穿我的身體和我後面這顆大樹。”
甯頌微隻挑了挑眉梢,“躲得開嗎?”
刀影哂笑搖頭,“這樣近的距離,最多隻能避開要害。”
“他将這個東西交給我,自己豈不是危險了。”
幽弦道,“主上無需這個,前端時間佩戴在身隻不過是因他身上傷勢未愈罷了。”
刀影接着道,“陸姑娘,這小玩意兒本也是主上做給你的,今夜看似離開的倉促,但對你而言,他已是做了萬全的保證,就連那山谷裡的小屋,都是剛建好沒多久的。”
甯頌微淡淡牽唇,聽得出來,這刀影是六刃裡最豪爽的一個,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像是揣了個大漏勺在身上一樣什麼都往外說,極好套話,她便歎了口氣,“鐵壁隘不知多久能破?”
“快則三五日,慢則十幾日。”
幽弦剛說完,刀影便又接上了話,愁眉苦臉道,“鐵壁隘破與不破與我們六刃無甚關系,我們隻護主上和主上要護的人,如今主上身邊隻剩三人,要潛入敵營當中,着實危險。”
甯頌微眉頭一跳,“他是要潛入中州軍營?”
刀影點頭,“正如主上之言,鐵壁隘一戰,強攻的結果難以預料。”
“那若是被發現……”
“陸姑娘放心,以主上……”幽弦的口吻帶有息事甯人的意味,甯頌微心底忐忑,因他的話又不免生出了幾分希冀,便看到他笑意悠悠,“……的身份,便是被抓了,對方定也不會随意要了他的性命,雖說可能會受些苦,但命卻可保住。”
刀影早已習慣了此人笑眯眯的說着陰陽怪氣的話,向後一靠聳肩道,“寒鋒他們可就難說咯,這麼看來,咱們三個也算是撿了個便宜。”
甯頌微聽到刀影和幽弦二人談及蕭霁和六刃其餘幾人的生死時那滿不在乎的口吻,秀眉輕擰,“你們不擔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