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影冷笑,“應該稱為青陽郡主吧。”
甯頌微偏頭看了兩人一眼,“等到了宣城,二位可以帶着霜刃去蕭霁身邊護他,不必管我。”
“事到如今,管不管你都無關緊要了。”幽弦語氣涼涼,“陸姑娘心中的算盤,不過就是,以自己為質,讓主上在破關之後,仍要不遺餘力來救宣城。”
幽弦一語中的,甯頌微也不否認,她本就是這樣想的,宣城城中數十萬百姓,男女老幼,若叫她偏安一隅不聞不問他們的死活,便是躲過此次劫難,這一生餘下的日子又死生何異?便是見到了小舅舅,他也定會對她失望。
但她也知道,這昭然若揭的利用,對蕭霁來說,是最難容忍的。
垂眸一瞬,再擡起時,她已摒棄心中雜念,平心靜氣道,“若我有其他辦法,必然不會出此下策,我不懂你們為何忠于蕭霁,也無需你們懂我為何要救宣城百姓。”
“主上對姑娘,一腔赤誠,從未有過利用之心。可姑娘此舉,是陷主上于不義之地。”幽弦的聲音猶如蛛絲般鑽入她的耳中,将她的心緊緊縛住,他卻似不覺,依舊念經一般的說道,“為了救中州百姓而負了東朝将士,那些馬革裹屍的将士們,他們的家人會将這筆賬算在主上的頭上。”
甯頌微停下腳步,她靜靜地望着不遠處宣城的巍峨城牆,她此時已是可以看到他們昨夜穿過的那條冰河。
“這是戰争,敵我之間,若是郡主,死傷如何取舍?”
她卻對此充耳不聞,“到了,你們走吧。”
刀影本以為甯頌微是想通了,聽到她這話時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們長甯城的這些富貴閑人,是覺得這場戰争是兒戲嗎?”
“我很清楚,這是戰争,更清楚,我與蕭霁,不是同個陣營的人。”她轉過身,眸色清寂,口吻卻是冷然,“所以你們護我本就是為難之事。而你們方才說的話,若沒有宣城在關内斷糧中州軍,想必鐵壁隘一戰的勝負更是難料,府官倒戈,百姓受累,而你們東朝大軍卻将他們棄之不顧,如此作為,便是你們的大義?”
刀影皺眉與幽弦對望一眼,“……”
她深出了口氣,阖眼輕歎,“救或不救都與我無關,我是中州的郡主,宣城百姓也是我中州子民,生或死,我都随他們一起。”
刀影張了張口,卻又緊緊閉上,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反駁她,幽弦則若有所思,仍是那副肅正皺眉的模樣看她。
“而你們該保護的是蕭霁,不是我。”
留下最後這句話,甯頌微毅然決然的走向那條冰凍的河,腳下的疼痛依舊,可她卻感覺不到,隻覺得胸腔有一處似被掏空,寒涼至冷的北風在鉚足了勁的往裡面灌。
幽弦和刀影沒有跟來,想必他們足夠聰明,自然有法子在大局已定之前不讓蕭霁察覺到他們的存在,而霜刃将如初安然交給陸家之後,也會如期回到六刃之中。
年初二的宣城街道上,這個天色剛剛亮起的時辰,隻有寥寥數人,家家戶戶忙着過節,連攤販都不曾出攤。鐵壁隘處的戰火不過是昨夜剛剛燃起,這裡的百姓渾然不覺,沉浸在新年的喜氣當中。
為今之計,她便也隻能先回到劉府之中,同劉大人商議,是否還有别的對策。
走了大半個時辰,甯頌微才終于走到劉府門前,卻看到劉府府門緊閉,同幾日前大不相同。她有幾分擔心,若是劉府諸人已經離開了怎麼辦,直到紅木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甯頌微才松了口氣。
劉府開門的小厮神情緊張露出一個頭來,望了她半晌,才狐疑道,“這位夫人是……?”
她這才想起自己易了容,雖沒有照過銅鏡,但從眼前這小厮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幽弦的易容術可謂爐火純青。她好生解釋了一通,劉府小厮不敢怠慢,隻得讓她等着,進去通報了劉大人。
很快,劉大人便匆匆迎了出來,看到甯頌微時愣了愣,直到她開口說話,才松了口氣,又滿懷希冀的瞧向她空無一人的身後,“蕭将軍呢?”
甯頌微沒有說話,但臉上表情他看了便也猜到些,隻得先讓她入了府。
劉府同外面氣氛截然不同,人人面色凝重緊張,絲毫沒有過年的一絲喜氣,讓甯頌微生出幾分錯覺,這明明眼熟的庭院,卻不是她前幾日待過的那個。
進了正廳,她便急問,“劉大人,可是知道了鐵壁隘之事?”
劉大人看上去面色焦灼,神思也有些恍惚,聽到甯頌微的話,含糊的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她便又接着問,“那宣城之中,可有做什麼戰備?”
“戰備?”劉大人一愣,似是才醒過來,看了甯頌微好一會兒才回了神,歎了口氣,一瞬似是老了十幾歲,“郡主,實不相瞞……你不該回來的。”
甯頌微蹙眉,便聽到劉大人接着說,“鐵壁隘形勢再嚴峻,尚有轉圜之地,而今晨,雲陽一支二萬人的大軍已開拔,向宣城方向而來,用不了半日,便會兵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