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見它弄亂了自己的衣服,伸手捏住它的長喙,将它的脖子推到一邊。
仙鶴被推開後顯然很受傷,脖子一歪砸在瓦片上裝死,見少年不理它,又擡頭啄了啄他的衣服後襟,被一巴掌無情扇開後嗚咽一聲展翅飛離。
少年卻并沒有理會,他的右手按在酒壺上,一條腿舒展,另一條腿曲直而立踩在磚瓦上,左手正捏着那隻小玉狐狸低頭細細把玩。
月光勾勒出他的側臉,朦胧光暈下碎發微揚,他眼眸似霧似水,擡眸瞥來,鋒利如刀。
趙玉嶼一驚,連忙低頭恭敬行了一禮:“神使大人貴安,小女是來送膳的。”
她嘴上畢恭畢敬的請罪,心中卻直冒泡犯嘀咕:“雖鋒利如刀,卻是把繡春刀。”
便是刀人的眼神,也含着一汪桃花春水,融雪山泉。
子桑似有若無的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問道:“這狐狸是你做的?”
見他頗有興趣,趙玉嶼自然不會放過推銷自己的機會。她一邊将手中的食盒打開,取出其中小桌,布置上幹果和糕點碟,一邊溫順應道。
“是,小女之前見神使大人懷中神狐甚是可愛,便一時技癢,鬥膽畫了一組小畫交由玉石坊制作,這是才做出來的樣品。原是想再細細雕琢一番,等所有的款式都做出來後再奉于神使大人的。”
見子桑不說話,趙玉嶼接着試探道:“神使大人若不喜歡,小女便讓玉石坊不再做了。”
子桑盯着小狐狸,指尖摩挲:“總共做了幾個。”
“十二個。”趙玉嶼連忙獻好,“小女還畫了些仙鶴、熊貓、雞兔猴犬,隻是迫于時間尚未畫完。若神使大人滿意,小女之後一并讓玉石坊做了如何?”
“猴?”
聽到這個字,子桑似乎輕笑一聲,雖未看她,聲音卻有些玩味,“我還以為你很讨厭猴子。”
趙玉嶼面不改色:“猴子古靈精怪,聰慧過人,小女自然喜歡。”
“是嗎?”子桑望向她,眼中含笑,似乎是朋友間的不解,“既然如此喜歡,那你今早為何要揍猴大它們。”
猴大不知從何處蹿出來,在子桑說這話時手足舞蹈,沖趙玉嶼一頓耀武揚威,甚至伸手拽她的頭發。
這臭猴子!
趙玉嶼已然了然,必定是這猴子輸不起,跑去跟子桑告狀了。
不過子桑人美心善,必定不會草菅人命。
但此時猴仗人勢,趙玉嶼發絲被扯得生疼卻不敢揍它,隻得捂着發髻垂首解釋:“神使大人明鑒,小女并非故意傷害神猴。隻是今日去内殿例行檢查時,發現可疑行迹的黑影在神殿遊走。小女擔心是有人要危害神使大人安危,所以便鬥膽拿燭台追了上去,又一時受了驚吓,不小心,不小心敲了神猴一下.......還請神使大人贖罪!”
敲?
還挺會用詞。
子桑又瞥了眼猴大腦袋上鼓起的那碩大一個包,堪比又長了個頭,必定是使了十足的力氣,哪裡是受到驚吓不小心敲的。
“你雖請罪,但言中所指,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安危着想,若我怪罪你,是不是覺得不服氣。”
見他毫不留情的戳破自己想法,趙玉嶼驚異又略帶尴尬,心跳如鼓:“小女不敢,隻是當時的确是這般想的。不論如何,小女一時驚慌下的确冒犯了神猴,若是神使大人要責罰,也是小女應得,怎敢不服。”
聽到這話,子桑第一次正視眼前的少女,然而此時的趙玉嶼低着頭瞧不清臉,一隻手使出吃奶力氣拽着發髻,有些狼狽又倔強的抵抗。
夜色深冷,瞧不清她的神色,卻也能感受到她此時的窘迫。
子桑微眯起雙眼,敢打他的寵物,還能将向來跋扈的猴大它們欺負到他面前哭訴,對他又幾次三番主動獻技讨好,怎麼也不會是一個怯懦的姑娘,如今卻裝作端莊膽小的模樣。
子桑忽然覺得有些意思,他将酒壺放在趙玉嶼面前淡淡道。
“再打一次。”
趙玉嶼:“?”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驚異地擡頭望向子桑。
眼前的少年一隻腳踩在瓦片上,手肘壓着膝蓋,手掌撐住下巴,另一隻手,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正在作怪的猴大,似乎百般無聊:“你們倆再打一次,打赢了我就饒了你。”
他又指了指屋檐外黑如深淵的夜色,聲音輕笑如鬼魅:“打不赢,你就從這裡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