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趙玉嶼才爬到一半樓就已經累得直不起來腰。
她雖然精神上依舊□□,但是這副身體着實有些羸弱,大家閨秀平日裡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即便是如趙玉這種自小被流放在莊子上不管的,雖說衣食住行寒碜許多,但到底是個正經小姐,平日裡累在成日做針織女紅變賣換錢,但一日三餐也不用自己親自動手,更别說砍柴劈柴這種體力活,都是莊子上的人完成。
隻可憐了此時的趙玉嶼,拖着一副羸弱的身子爬幾十層樓。
呼吸漸漸沉重,雙腿灌鉛般下墜,手上還要拎着食盒更加費勁,趙玉嶼已經累成狗,邊爬邊不由自主念起:“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啊呸!”
念什麼不好念這個。
此句一出,恍若真中道崩殂,一下子洩了氣,雙腿打軟膝蓋跪地,趙玉嶼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階上,舒舒服服伸腿揉捏休息會兒。
打工人,打工魂,最需要修煉的,就是摸!魚!之!道!
反正一時半夥兒這樓頂也上不去,早一點晚一點也沒什麼區别,這裡就她一個人,不會有人知道她偷懶,此時不摸魚更待何時?!
她順了順氣,從袖子裡拿出漆木盒子打開,裡面的小玉狐狸依舊歪頭俏皮蹲坐。
這狐狸甚是好看,通體的白玉,尾巴點染上紅色墨汁,恍若玉中透出的濃胭脂。
趙玉嶼越看越可愛,溫潤的玉石手感很是舒适,她想了想,又将食盒蓋子打開,剛想把小玉狐狸放在食盒裡給子桑制造一點小驚喜,忽而一陣黃風“唰”得刮過,再定睛一看,手上的小玉狐狸已經不見蹤影。
趙玉嶼:“???”發生了咩啊?
身後傳來一陣叽叽咕咕的尖銳怪笑,趙玉嶼回頭望去,就見白天才被她揍過的那隻胖猴頭正撅着大腚龇牙咧嘴沖她拍屁股,神色很是得意,另一隻手上高高揚起,舉着她的小玉狐狸。
趙玉嶼心中一緊,擔心這胖猴子一個不甚将玉石給摔了,連忙爬起身警惕道:“猴哥,你仔細些,這可是給神使大人的供品。”
猴子耀武揚威炫了一陣,手指撥開眼皮做了個鬼臉,将玉狐狸揣在懷裡,轉身朝樓上飛快颠跳離去。
見玉石被搶走,趙玉嶼頓時急了,拎起食盒追上去。
“臭猴子,你居然玩陰的,把狐狸還給我!”
一猴一人繞着樓梯一圈圈打着旋層層上爬,最終還是趙玉嶼體力不支,很快便岔了氣慢下腳程。
撐着膝蓋喘着大氣,心髒跳得厲害,趙玉嶼實在跑不動,手臂撐着扶手歇息,還未喘口氣,就見那已經消失的猴子又從上層的扶手回旋空蕩處一躍而下,返回跳在她不遠前的樓梯扶手上沖她做鬼臉,還一撅屁股放了一個巨臭的響屁。
“......”
趙玉嶼:我靠,這麼臭!
士可殺不可辱,她氣上心頭,捏起鼻子一路追上去,連跑帶爬憋着一口勁很快就到了頂層。
一腳踏入頂層樓閣的瞬間,趙玉嶼累得頭暈眼花,差點被門檻絆倒摔個狗吃屎。
她扶着門框拍了拍胸口,緩了口氣擡眼一瞧,頓時愣在原地。
眼前星辰乍現,拱起的圓弧型天頂宛若靛藍蒼穹,熒光粉末潑灑其上如同細碎星辰環帶隐隐閃現,蒼穹之北,七顆碩大的夜明珠鑲嵌其上,光澤瑩潤,将整個樓閣照如白晝。
樓閣四周是一圈圈高架藏書,将樓閣中間的空地包圍住,如同忠誠的戰士層層守護。
一隻黃色的身影靈活在書架中翻轉飛竄,不知按動了何處機關,隻聽咔嚓一聲,蒼穹頂部向兩側緩緩打開一個圓口,月光從缺口處流動而入,不大不小正好照射在中間的那塊空地上。
咯咯哒哒的聲音再次響起,一架狹窄長梯從拐角的偏暗處挪動而出,長梯高處正架在蒼穹缺口之處。
猴大抱着小玉狐狸從書架中一躍而出跳上長梯,一蹦一跳拐上樓頂,又沖趙玉嶼做了個鬼臉,而後蹿入樓頂的蒼穹裡消失不見。
趙玉嶼見狀,連忙攀着長梯而上,爬上了樓頂外。
一出樓閣,眼前頓時開闊,長風呼嘯而過猶如捎帶寒氣的冰片輕輕割過她隻着薄衫的皮膚,讓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樓頂并非皆是斜坡片瓦,而是在斜坡中建了一條狹長的小道,小道雖也有斜度,但比起瓦片還是要好走許多,顯然是當初設計時特意留出的一條路。
趙玉嶼搓了搓胳膊,拎着飯盒小心翼翼跨出門檻朝一側走去,都說高處不甚寒,她伸頭朝屋頂下眯了一眼,黑洞洞的深不見底,夜風在座座宮殿間遊走穿梭的呼嘯聲宛若鬼哨哀嚎,更添一絲陰森,身上越發涼了。
趙玉嶼頓時将腳朝裡面挪了挪,貼着斜坡走。雖說她膽子大,又有一條命傍身,但還是有些怕,再說,因為一失足丢掉一條命也太不值了。
等繞了屋檐大半,拐角處,驟然一片瑩瑩潤光的雪白入眼。
一隻仙鶴盤卧樓頂,攔在路中間占據了大半屋檐。黑白相間的長羽時不時抖擻舒展,細長彎曲的脖頸低垂在羽翼之間瘙癢,喉嚨裡不時發出咕咕低聲,黑面紅頂的瘦長腦袋正頂起一輪清輝,恍若發上王冠。
此時仙鶴正依偎在一旁的少年身上,長頸蹭了蹭少年的腦袋,削長尖嘴叼起少年肩上的一片白羽似乎想為他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