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的燈光開始變明亮,背景的音樂聲也緩緩落了下去,前來參會的客人們逐漸停止了交談,紛紛落座。
顔丹青将甜品暫時擱置下,也分出幾分心神,擡頭往中央的正台看去。
剛剛還在門口迎客的裴氏夫婦已經站在台旁了,等待着宴會正式開始,好将繼承人的消息公布于衆。
顔丹青稍微坐直了身子,視線在旁邊搜尋了一圈,沒有看見哪位疑似是裴小公子。
藏得真嚴實,看來真要搞個大的了。
顔丹青心道。
裴家這麼大的一番陣仗,就連她也不免生出幾分好奇來。
但還沒等她看見裴家的繼承人,來自手機的振動聲比裴氏夫婦的聲音更先響起。
是一個電話。
顔丹青看着來電的備注,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她的輔導員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
季亦禮朝她看過來,用目光詢問她發生了什麼。
“是我輔導員,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顔丹青也是一臉茫然。
宴會馬上要開始了,這裡不是能安靜說話的地方。
顔丹青環顧了下四周,給季亦禮打過招呼後,拿着手機起身去了側廳。
“張老師好。”
顔丹青很是禮貌。
“喂,丹青啊。”
電話對面的輔導員語氣也很客氣,他先是慰問了一番顔丹青忙不忙吃飯沒有後,才繞着圈地引入正題。
“是這樣的啊,丹青,最近不是提倡什麼促進各個學校交流合作嗎?國内其他幾所頂尖的美院安排教師來我們學校參觀,今天我接到通知,說咱們國畫系是重點交流院系。”
“這我們肯定是要抓住機會啊,向其他學校和學院展現一下我們國畫系的風采,你說對吧?”
“嗯,當然要的。”
顔丹青順着輔導員的話說,實則卻是聽得雲裡霧裡。
她既不是學生會,也不是班級負責人,學校之間的交流合作和她有什麼關系?
“老師就知道你是一心為學院着想。”
電話對面的輔導員一口高帽子先壓下來,才緩緩提出來意。
“咱們院不是有條藝術長廊嗎?作為咱們系的重點項目,這次可是要大放異彩了。”
聽到這兒的時候,顔丹青對于輔導員的這通電話,心裡已經有幾分猜測了。
原本臉上挂着的客氣微笑逐漸收回,顔丹青抿了抿唇,面無表情地擡頭,看着頭頂巨大的水晶燈。
輔導員口中的藝術長廊是國畫系的傳統項目,上面懸挂着曆年國畫系學生的優秀作品,種類繁多,非獲獎作品不能上。
而在長廊重中之重的中心位置,也就是那個被國畫系學生戲稱畫王的位置上,隻能放置系裡當批在校生奪得了最高獎項的畫作。
在顔丹青他們這一批的在校生中,獲得藝術畫展金獎的學生隻有兩個,一個是上屆謝學長畫的《墨竹》,一個就是她的作品《昙花》。
她奪金獎的時候才大一,比謝學長的奪獎年級還低一屆,算是打破了系裡的曆史,無數人都期盼《昙花》能被挂上畫王,可是卻被顔丹青自己給拒絕了。
顔丹青盯着水晶燈上折射出的光影發呆。
她當時為了不上畫王,還和外公大吵了一架,她外公當時氣得,連最愛的那對檀木鎮紙都給摔了......
可顔丹青态度堅決。
最後還是德高望重的院長出面才安撫住了顔老,他看在有《墨竹》在,畫王位置不會空缺,便随了她的意允了她。
這次......輔導員開口提到這事,怕不是《墨竹》出了什麼問題?
果不其然,下一秒,輔導員就接着說道。
“原本老師是不想來找你的,但是小謝前些日子将《墨竹》帶出去參加畫展了,你也知道的,畫王的位置上,隻能是原作,不能用複印體代替。”
“不是金獎,壓不住畫王,也隻有金獎才能展現我們院系學生的水平。”
輔導員還在絮絮叨叨,試圖給顔丹青打感情牌。
“丹青,老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學院同大家榮辱與共,這點小忙,你不會不幫的吧?”
顔丹青沉默了。
她不願意放《昙花》自然有她的原因。
那幅《昙花》......
本來就不是她要拿去參賽的。
顔丹青數着吊燈的光暈,三圈,四圈......在白色的天花闆上暈開五彩的光影。
光影晃了眼,讓人變得茫然。
片刻後,在輔導員的不斷催促下,顔丹青終于是開了口。
“好。我知道了,我會明天把《昙花》帶過去。”
——
重新進場,顔丹青已經調整好了表情。
季亦禮給她拉了把凳子,問她怎麼了。
“沒事。學校的一點小事。”顔丹青打着哈哈。
她剛剛從側廳過來時就發現不對勁了,内場内一片嘈雜,主台上的人不知道去哪了,台下也是一片混亂,衆人都在竊竊私語,完全沒有宴會進行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