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絕了就被拒了，阿薇沒有要死要活的。沒有拉扯的愛情就是在耍流氓，如果張少祖順順當當的接受她，她反而會覺得不正常。

這局阿薇已經輸了。

這沒什麼，反正張少祖活着就好，甚至都不用活的很好，呼風喚雨什麼都不需要，隻要活着就行。

反正還有第二局第三局。

但是張少祖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開始給自己斷藥，甚至開始抽煙，那個執拗勁兒和當年的憤怒小老頭秋哥一模一樣。

第二天阿薇就帶着藥去發廊找張少祖，張少祖還是那個熟悉的笑容，帶着大哥似的包容，可是阿薇怎麼看怎麼想把藥糊在他的臉上。

“謝謝你，薇。”然後張少祖轉身就找老闆預支工資，接着把錢包放在阿薇手心，“這些夠藥錢嗎？薇。”

阿薇選擇把錢包和藥一起糊在張少祖臉上，轉身就走。

下午阿薇覺得自己态度太差了，又去發廊找張少祖，張少祖正在忙。阿薇就自己在外面玩雪，她堆了一個抽象派雪人。

醜的令人發指。

阿薇看着卻很滿意，在雪人肚子上寫上“張少祖”三個大字，然後從口袋裡拿出胡蘿蔔，重重的戳向雪人的臉。

用力太大，甚至整個胡蘿蔔都紮進了雪人的臉中，阿薇又小心地抽出胡蘿蔔。

于是胡蘿蔔進，白蘿蔔出。

張少祖其實一直吊着一隻眼睛看阿薇的位置，那個胡蘿蔔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的笑出聲了。

阿薇見張少祖忙完，就走進了發廊，張少祖一身的煙味，早上送來的藥還堆在吧台，甚至都沒拆封。

“晚上的城鄉結合部聚餐可以帶家屬，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我晚上會和小老闆出去吃點别的，你自己去吧，薇。”

又被拒絕了，阿薇腦海裡那個名為理智的核電站又炸了一所。

“騙鬼吧你，吃飯？你講話和蔡少芬唱RAP似的，人家老闆都聽不懂！”

阿薇憤憤的轉身離開。

——X——

張少祖确實是在騙阿薇，他也是在躲避着阿薇。

阿薇聚餐的時候，龍卷風就坐在發廊。

他在發廊椅子上思念着阿薇，也在發廊的鏡子中仔細地觀察着自己。

白色頭發夾着原本黑色的發絲，讓頭發看起來像是銀色，阿薇管這個叫什麼來着？

哦，隕石色。

但阿薇的頭發還是亮麗的黑色。

皮膚也有了細小的褶皺，可阿薇的面龐順滑得像剝了殼的雞蛋。

我太老了，總有一天小姑娘會發現自己的蒼老與她的青春無法匹配。他想給阿薇最好的，但是自己已經過了最好的年紀。

但是張少祖不知道，對阿薇而言，正是歲月和故事磨砺出的靈魂，才會讓張少祖如此這般地捆住阿薇的心。

電話鈴聲打斷了張少祖的思緒，他走過去接了起來。

“您好，發廊。”

「祖哥。」阿薇的聲音委屈巴巴的傳來

“怎麼了？聚餐結束了？”

張少祖擡頭看了眼外面正飄着着大雪。

“有人送你回去嗎？”

電話那頭的阿薇沉默了一會。

「我後天就走了，回香港。」

“嗯…”張少祖心裡堵得很，很不是滋味，“你現在回去了嗎？外面雪很大，有人送你嗎？”

「沒人送我，我想見你。」

“你在哪個飯店，我去找你。”

「那你開門。」

張少祖突然想明白，放下電話飛快的沖出發廊，阿薇就站在街對面的公用電話亭下。

張少祖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穿過了馬路。

昏黃的路燈描繪着雪花的形狀，露天的電話亭并不能遮擋風雪，她的頭上身上沾滿了雪花，臉紅撲撲的，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張少祖出來的時候太着急，也沒有穿外套，他把阿薇攬進懷裡，阿薇的身體此時冰的像個冰塊，張少祖趕快帶着阿薇向發廊裡面走。

“你怎麼一直在外面站着不進來！”

阿薇小聲的開口，聲音裡都是委屈。

“因為…我真的很想見你，我又不敢。”

“為什麼不敢。”

“我真的要走了，祖哥，我怕你拒絕見我最後一面。”

“你把我想成什麼了，我怎麼會那麼沒良心。”

張少祖把阿薇帶到發廊，阿薇被雪蘸濕的外套被張少祖脫下，扔在理發椅上，拿起毛巾擦拭着阿薇的頭發。

“我怎麼會不見你，我會送你上飛機，然後告訴你下次見，随時來找我。”

阿薇在發抖，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

“按照你自虐的程度，可能不出幾個月我隻能見你的骨灰了。”

“雖然這麼說很矯情，但是我在這個世界一無所有，我也想我的信一了，想我的城寨，薇。”

“你還有我啊！”

“你不屬于我，我不能自我欺騙。”

“那我對你到底算什麼？”

“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後輩。”

張少祖伸手揉搓阿薇的臉，試圖給她回點溫度。

“原來你覺得神明廢了這麼大的力氣把你扔過來，就是為了等你死了，多找一個後輩給你燒紙。”

張少祖用一貫的沉默回複阿薇。

“随你吧，到時候逢年過節我直接把煙□□香爐裡。”

阿薇把張少祖的手從臉上拿下，把理發椅轉了個圈，然後面對張少祖坐下。

小孩子才會祈求，成年人會說謊和博弈，會編織情網捕捉獵物。

她把裡面的毛衣脫下扔在一邊，一條紅色的吊帶裙，上面有着白色波點。

修身的連衣裙勾勒着女孩曼妙的身材，她的嘴唇塗了同樣鮮紅色的口紅。

又野性又火辣。

張少祖在腦子裡想阿薇穿着這身在人群中的樣子，一定很耀眼。

想她在舞池中的樣子，一定會吸引很多人。

張少祖的心中有點酸澀。

阿薇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東西，丢到理發桌子上。

“一個小夥子塞給我的，你說我要不要接受了。”

張少祖往桌子上看去，眉毛馬上就皺了起來，——是幾個小雨傘。

此時他的眼神比外面的寒冬還冷，涼的阿薇頭皮都麻了，可阿薇還是頂着壓力繼續說。

“反正我也想在北京留下點美好的回憶，你說我要不要接受。”

阿薇又故作淡定的重複問了一遍。

“你不會的。”

張少祖雖然言語也很平靜，但是房間内翻湧的氣場，證明張少祖的内心遠沒有他表現得這麼淡然。

“你猜我會不會。”

“你不會，龍卷風養的孩子不會這麼作踐自己。”

“你管這叫作踐？這叫放松，祖哥。你有多少了解我？你其實不了解。”

“我了解我自己。”

“但是我是城寨長大的啊，城寨你總熟悉吧，你覺得在那長大的我，真的還是一朵嬌滴滴的玫瑰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