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争分奪秒我自不會拖累他,時間緊迫不容浪費,我亦轉身去找那個派頭十足的老院士。近乎不費吹灰之力,我在近乎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從院士随行人員的背上拽住他的後領口。我截獲了他。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喉嚨口哼哼啊啊地要說什麼,我分神一聽,發現他隻是在罵他的助理不中用。
于是我改成了揪他為數不多的頭發。
“想要讓這老家夥活命的話,就跟着我來!”
老家夥别的不行,倒是能牽制住他手下的人,既然都來了,那就一個都别想走都來殉葬。
結果,我的聲音卻被車内廣播的音浪直接蓋過。
無人回身,所有人都在僅能聽見廣播裡的内容。
——“各位!恐怖分子來襲,分量十足的炸藥将會在十分鐘後被點爆!請大家火速撤離!再說一次,請大家放下手中一切,迅速撤離!”
那是……酷拉皮卡的聲音。
撤離,怎麼會是撤離?
不應該是找一些「全體原地保持不動稍安勿躁危機很快解決」的托詞,随後用爆炸的方式讓所有人殉葬?
一路過來,并沒有發現任何火藥或是炸彈存在的痕迹。虛晃一槍的威脅,真正目的大抵隻有把所有人趕離此地。他沒有想要讓任何人陪葬的想法。
手中失了力,老院士從我手中脫出,在他自身都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摔倒在地面。
酷拉皮卡趕走所有人,并在大家回過神之前,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之前一直沒有考慮到這種可能,大概是因為,那是我世界之外的理念。
一片混亂之中,院士被倉皇從地面拉起,塞入停在一旁的挖掘機,人群扒住挖掘機的施工臂被一同帶走,地面留下一道粗|長扭曲的拖拽痕迹,荒唐又可笑。這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般人。
持續作戰的警衛與來襲者分身乏術,其中亦不乏想要險中求富貴之人。約莫還有二十來人留在原地,未曾撤離。
酷拉皮卡以逐個擊破的方式,用武力勸離他人。問題是他高估了自己在負傷情況下的勸離效率,不開火紅眼,很難。十分鐘已然過半,仍有人在土葬坑邊徘徊不去。
如何要不讓人起疑心,如何要不讓已離開的人折返?
在觀察完每個人的戰鬥後,我清楚這裡并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念。
那麼——
沒有必要再維持「絕」了。
我用了「練」。
念與殺氣一同全力釋放,無差别地撲向每一個在場的人。
我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塞進念裡——接近者,殺。
槍械落地聲此起彼伏,他們逃跑的速度倒是與我努力釋放念的程度相稱。
所有人都走了,除了酷拉皮卡。
避世的村落終于重歸甯靜。
身上的傷并未阻礙他的行動,他将冰棺中的屍體推入葬坑,間放易燃的草木。他重新将所有的屍體齊整排好。深深對着此地跪拜。
離開的村民,是否可以再得安甯。
“天上太陽,地上綠樹,
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
我們的靈魂來自于天上,
陽光及月亮照耀我們的四肢,
綠地滋潤我們的身體,
将此身交給吹過大地的風,
感謝上天賜予奇迹與窟盧塔族土地,
願我們的心靈能永保安康,
我願能與所有同胞分享喜樂,
願能與他們分擔悲傷,
請您永遠贊美窟盧塔族人民,
讓我們以紅色的火紅眼為證。”
火把,被投入屍體之中。
火舌吞沒屍體,本就腐化的屍體迅速變形收縮,焦黑攀附,骨落有聲,漸漸地,我再也不能辨别屍體的原型。不論生前的名字是什麼,現在,都已是“屍體”了。
不會再因火紅眼而被觊觎了。
高溫不絕地輻射而來。此刻,所有的魂靈應當都歸于天際了吧。
酷拉皮卡沉默地立于此地,映紅他雙眼的,究竟是火,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情感。
火勢漸小,塵煙四起。
随後,酷拉皮卡點燃了整片林子。木制屋舍、草樹,目所能及,皆被大火吞噬。其勢迅速,頃刻之間便沒了原本的模樣。
這也意味着,這裡再也不會被人随意踐踏。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保存于記憶之中。
隻要他記得。他必須要記得。
窟盧塔族的一切,全都壓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
大火不斷擠壓氧氣的存留空間,如同脫力一般,酷拉皮卡摔倒在地。我單手将他抱起,挂于肩背上,離開他無法再見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