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着的是個年輕人,看模樣跟江明月相仿,也是二十出頭,穿一身正裝。
那不是什麼面料考究的大牌,卻因為那人身材、相貌、氣質俱佳,竟然襯得衣裳也得體大方。
都說人靠衣裝,江明月想想身邊一些狐朋狗友,偏偏能把三萬八的衣服穿出三十八塊的效果,那種由内而外的氣息,擋都擋不住。
再看眼前這年輕人,要說貴氣有點兒過了,但幹淨得體,讓人有清爽的感覺。
遠遠的,江明月看到那人掏出一個工作證模樣的東西,跟門口的刑警說着什麼。
刑警搖搖頭,年輕人似乎還想堅持,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隻望了望三樓浴室的方向,然後慢慢垂下眸子,頹然站着。
不遠處,溫柏舟也看到了門口的情況,微微蹙了蹙眉。
他放下手裡的活,剛要往門口走,就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接着,江明月已帶着那人越過了警戒線,沿着“通道”往裡面走了。
溫柏舟看着他們往前去,剛好謝無終叫他,他轉身應答,再回頭,年輕人已坐在沙發上,跟程詩語聊着什麼,時不時瞄一眼樓上,神情悲傷。
溫柏舟看了一會兒,謝無終又叫他,他答應着上了樓。
***
年輕人名叫宋一珂,是程宇超的助理,跟江明月同歲,也是去年畢業,在程宇超手底下工作了将近一年。
看得出,宋一珂的到來對程詩語而言,是一種莫大的安慰。小姑娘跟宋一珂說着話,終于不再那樣緊張局促了。
江明月在旁邊看着,心裡暗暗歎息。
一想到這小女孩兒跟他一樣,養尊處優長大,一朝降下如此禍事,往後的日子可能會特别難過,萬一再碰上個不負責任的監護人,這輩子就斷送了。
剛剛在樓上,四手聯彈,江明月感受到這女孩的功底,渾然天成的技法,可以稱得上鋼琴神童。
兇手不僅殺死了一位父親,也可能毀了一個女孩兒的一生。
思及此,江明月不覺默默攥緊了拳。
談話中,江明月也在不停收集着信息。
首先,這大宅子平日頗為熱鬧。
光住家的,就有管家、廚師、傭人5人,除此之外,園藝師和私人醫生每周會定期上門,甚至還有一名專門負責遊泳池的管理員,根據需要随時□□。
這麼一大家子人,還多是身強力壯的,正常情況下,家裡進個賊,非得被打到主動報警求警察救命。可出事當晚,竟然隻有程宇超一個人在。
面對江明月的疑問,宋一珂給出了答案。
“老闆說,詩語的同學過生日,幾個小姑娘要去度假中心,這兩天都不回來。”
程詩語點點頭,證實了宋一珂的話,同時眼圈又泛起了紅。
程詩語雖然年紀小,但貴在早慧。
她為自己瘋玩時候父親默默死去而難過,但與此同時,她心裡明白,若她當時回家,也未必幫得了父親,說不定現在也一樣慘死,往後,連個為父親送葬、替父親讨說法的人都沒有了。
所以,她得堅強起來!有這股子信念支撐着,程詩語沒有落淚,而是努力抑制着悲痛,解釋了提前回家的原因。
“我們本來要再泡一天溫泉,我……我突然不太方便,就……”
小姑娘沒往下說,江明月已懂了,點了點頭。
程詩語蒼白的面頰有一瞬绯紅,但很快消散了,跟江明月一起,認認真真聽宋一珂講下去。
程詩語迫切希望發現線索,或者,讓這個同樣會彈鋼琴的警察哥哥找到什麼蛛絲馬迹。
“那其他人呢?不是說,有五個住家傭人嗎?”江明月問道。
宋一珂道:“管家是上周請的假,丈夫因為意外事故住院了,她得回海城去照顧。至于其他人,老闆給他們放了兩天假。”
“他們平常也有假期嗎?”江明月又問。
宋一珂點頭道:“每個人放假的時間不同,保證家裡有人照顧。”
江明月陷入思考。
幾個人同時不在家,對于這宅子而言實屬罕見,兇手卻能準确把握時機,怎麼會如此巧合?
江明月暗暗記下,又問道:“昨天晚上,程宇超是一個人在家的?”
“是。”宋一珂回答,聲音沉穩而笃定。
江明月不覺心下一動,狐疑道:“你能确定嗎?”
他這麼問,是已經暴露了猜忌的心思。
宋一珂卻并不惱,也沒有慌張,而是點點頭,懇切道:“昨晚飯局,我全程陪着程總,飯後,也是我和司機送他回來的,所以我确定,當時家裡沒有别人。”
原來如此。
江明月面上不露聲色,心裡卻有些過意不去,默默檢讨自己初來乍到,經驗不足,直覺不準,誰都要懷疑。
江明月輕咳一聲,也不曉得能不能掩飾住尴尬,反正他心裡就當這事兒過去了。
現場勘查結束後,江明月站在門口。
程詩語靠在他身邊,看着父親的屍體被裝上車子,兩行淚水被風吹幹,又落了下來。
江明月輕輕扶着程詩語的背。回去之後,江明月把這段兒也寫進了《檢讨書》。
***
從現場回來,趁江明月不在,謝無終靠過來,小聲問張雯:“幹嘛帶上那小子?”
張雯明白他所指,一邊整理材料,一邊随口道:“馮隊讓全隊出警。”說完,她拎起杯子,就去了開水間。
謝無終看了一眼桌上的開水壺,又瞄了一眼溫柏舟,揚了揚嘴角。
溫柏舟微微蹙眉,卻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也發現了?”謝無終挑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