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前,龍城市公安局,辦案區,接待室。
“謝謝警察阿姨!”
程詩語接過張雯買的漢堡套餐,甜甜一笑,乖巧可愛。
江明月怔住。上一秒,這小丫頭剛剛叫過他“警察哥哥”,轉頭就管張雯叫阿姨!張雯未必責怪小朋友,但不保證會讓江明月活着!
好在,張雯沒搭理江明月,而是對程詩語道:“你先吃一點,等你姑姑、姑父做完筆錄,他們會帶你先回海城。”
程詩語點點頭,又說了一次“謝謝”,開始小口小口吃着東西。
程詩語的情況好了許多,但張雯心裡卻并不輕松。
根據程詩語提供的線索,刑警們找出了程宇超的前女友侯雅婕。
這兩人曾經親密,如今矛盾激化,侯雅婕又知道當晚程宇超家裡沒有傭人,同時還具備獨立的作案能力,是當前的主要懷疑對象。
而另一個人,也是警方密切關注的目标,那就是程詩語的姑姑。
程家香火并不旺,親戚就那麼三兩個,程詩語都很熟悉,查起來不複雜,倒也是萬幸。
程宇超的近親屬,除了程詩語,就隻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名叫程雨菲。
程雨菲一直在國外讀到博士,回國不久。她原打算不婚,直到有次做志願服務,認識了現在的先生。兩人結婚三年,現居海城,無子女。
利益越大,嫌疑越大。
程宇超死後,程詩語會繼承大筆遺産,而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自然需要姑姑做監護人,等到程詩語十八歲,已是另一番光景了。獲利最大的人是誰,一目了然。
案發時,程雨菲夫婦外出,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盡管這類大案雇兇的概率不大,但程雨菲确有雇傭境外人員的能力與條件,何況法醫邵主任說過,兇手的手法幹淨利落,心理素質極強,不排除雇兇殺人的可能。
如果待會兒同事問完,發現程雨菲夫婦真有問題,那程詩語要怎麼辦?
張雯這兒正犯着愁,一擡頭發現江明月正跟程詩語聊得樂呵。
張雯不懂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她隻是直觀地感受到——這倆人心真是大!
心大點兒好,畢竟常言道,人都死了。常言還道——來都來了,于是張雯決定,暫時放下擔憂,加入他們。
“你們聊什麼呢?”張雯問道。
“巴赫!”程詩語脆生生道。
張雯點頭道:“那車不錯,就是市場業績不太行,這些年愈發走下坡路了,我感覺快到頭了*。”
程詩語:“???”
張雯:“怎麼了?不聊邁巴赫嗎?”
程詩語:“……”
三人正說着話,程詩語的姑姑、姑父的筆錄做好了。
張雯看一眼他們身後的同事,同事輕輕搖了搖頭,轉身便走了,張雯才略略放下心來。
江明月和張雯送他們離開。
上車以後,程詩語突然降下車窗,沖江明月招手道:“警察哥哥!”
江明月忙跑過去,俯身問:“怎麼了?”
程詩語擡着頭,一臉稚氣地問:“哥哥,你會找到殺我爸的人,對吧?”
江明月又愣住了。這一天啊,驚喜和驚吓都太多了!他現在隻想立刻下班,回到他家張隊長身邊,當一條乖乖的陪伴犬,好好睡上一覺。
找到兇手,是江明月現在最渴望的事!但是——江明月太了解自己幾斤幾兩了!論業務能力,江明月自信比不過後院兒的警犬,指望他破案?呵,癡人說夢!
程詩語等不到答案,眼睛裡的光漸漸暗下去。
張雯見狀,立馬怼了江明月一把,江明月打了個激靈,立馬領會領導意圖,忙點頭道“對對對!”
江警官的工作準則——無條件服從張隊長的一切命令!
然後,程詩語的眸子裡又恢複了神采。
程詩語微笑着,沖兩人擺手:“哥哥再見!小張阿姨再見!”
車子開走了。
江明月盯着大門口的方向,茫然道:“為什麼是我?局裡這麼多警察,為什麼要指望我?”
張雯瞄了江明月一眼,淡淡道:“阿姨不知道啊!可能你們平輩兒,好說話吧?”
江明月的耳朵立馬豎起來,敏銳如他——張彩雲吃醋了!啦啦啦大好事兒!菜狗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話說,張雯為啥叫張彩雲?
那時候,江明月剛學背唐詩,某天學到一句“當年明月在,曾照彩雲歸”。明月,他就是明月啊!那彩雲——雯,不就是天上彩雲?!這句詩可太美了!
打從那天開始,江明月總是追着張雯,“張彩雲”“張彩雲”地叫人家,不管張雯怎麼說,他都很堅持。當然,也時不時被張雯揍得很慘。
***
與此同時,龍城市公安局公交站。
一個人站在站牌底下,兜帽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長相,分不出性别。
這人的手指修長,指尖一點銀色亮光,在路燈下忽明忽滅。那是一枚硬币。
任誰經過見了他,都會覺得他是在等夜班公交車,當然也包括司機。
可司機停了車,開了門,這人卻沒動,也沒擡頭,隻繼續擺弄着那枚硬币。
師傅擔心他走神兒,沒注意到車,按了按喇叭,沖下頭喊:“走嗎?”
那人沒擡頭,左手依舊轉着硬币,隻擺了擺右手。
公交車關了門,緩緩駛出站台,開往下一站。
公交車剛剛離開,又有一輛車子停在了那人面前。
司機降下車窗。
那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擡眸,往車裡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