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一會兒就吃上了!”
早餐店,謝無終拍拍江明月的肩膀,安慰道。
他們這組剛值完班,江明月一宿沒合眼,熬得眼睛都紅了。
其實,作為内勤,江明月根本不用值夜,就算值,也是局機關收發室,啥事兒沒有睡一宿完活兒,白天沒事兒的話,還不用上班。可是江明月非要跟着組裡一起,于是大家忙着,他也閑不着,一宿也睡不了幾個小時。
見江明月不語,謝無終又道:“你不說,今天要去人社局,給新來的公益崗大爺們辦手續嗎?打起精神來啊!”
在謝無終的鼓勵下,江明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頹喪了下去。
于是謝無終又發動美食誘惑,開始講這家的鹵煮如何好吃,百年老店,乾隆最愛雲雲。那故事漏洞百出,一聽就是店家為了招攬生意胡編的。
講到後來,謝無終自己也講不下去了,但總而言之,這店開了少說三十年了,就算第一鍋是新的,到今天,也是老湯了。
謝無終這兒正惦記東西還不上桌,就聽那邊兒客人跟老闆打起來了。
“你這肉裡有頭發!什麼破玩意兒啊?一大早上惡心誰呢?”客人暴跳如雷。
“你自己掉裡頭的,賴我們店裡?!”老闆也不示弱。
“我特麼闆寸我,我是這樣頭發嗎?”
“碰瓷兒是不是?我家百年老店,從來沒客人吃出過頭發的!”
“什麼特麼百年,我特麼上小學那年你家開業的,我特麼一百多歲了?”
“百年是說老,誰跟你數數呢?就你會十以内加減法啊?”
“你怎麼說話呢你!”
“你怎麼說話呢你!”
“報警!”
“打110!”
“您好。”謝無終打斷兩人的話,亮出警官證:“龍城刑警為您服務!”
客人:“???”
老闆:“!!!”
客人:“您這,這什麼,什麼速度這是?”
老闆:“我這,這事兒,歸刑警管了嗎?”
一聽來了警察,老闆娘從屋裡出來了。
“警察同志,我報案!”
老闆一聽,忙往回攆媳婦:“去去去,你瞎摻和什麼?”
客人也來勁了:“報!你不報你跟我姓!”
老闆娘沒理他們,對謝無終道:“警官,我家門鎖昨兒半夜讓人撬了。”
客人:“……敢情兒沒我事兒啊?”
***
小飯店前臉兒做了卷簾門,後院兒用的還是過去的舊木門,平時不開。
早上兩口子來店裡的時候,走的是卷簾門,剛才老闆娘從後頭拿東西,看到後院兒的大門虛掩着,才發現是讓人給撬開了。
她趕忙跑到前頭來找老公,結果看到警察已經到了。
舊木門上頭一把大鐵鎖,鎖頭上的損壞痕迹,不需要刑警,誰都能看出是撬開的。
至于屋門,那種門鎖已經很少有人用了,拿一根鐵鈎,甚至一張硬塑卡片都能輕松搞定。
“丢了多少錢?”謝無終問。
“沒丢錢。”老闆娘道:“我們不在店裡放錢,就是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往我家老湯鍋裡扔了一把頭發!”
老闆娘說着,拿了個笊籬,伸進大鍋裡撈了一把,果然從老湯裡撈出幾根頭發碎屑。
從行為上看半夜撬門,不偷櫃台裡的錢,在鍋裡撒一把頭發。從結果上看,第二天一早客人吃出了頭發,果然鬧了矛盾。
頭發足夠惡心人,但吃下去對食客也沒什麼危害,看起來,這人的目标不是客人,那就隻能是老闆了。
了解完情況,謝無終決定:“轉給轄區派出所吧,不過附近沒監控,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老闆以為是客人找茬,沒想到是競争對手使壞,立即跟客人解釋了原委,道了歉。
客人也是爽快人,一聽老闆這麼慘了,也沒追究,還陪着老闆罵了半天街,詛咒往人家鍋裡扔頭發的人斷子絕孫沒人送終。
“這倆小子夠損的啊!”謝無終拿胳膊碰了碰江明月,江明月沒動,盯着老闆的背影發愣。
謝無終也看過去,隻聽老闆正在跟客人絮叨:“我早上來的時候還想,今年暖冬,天兒暖和了,每天來了鍋都冰涼,今兒還溫乎着,沒成想,不知道哪兒來的孫子,給我動手腳了!”
“怎麼了?”謝無終問。
江明月搖頭,眉頭微蹙,卻沒說話。
謝無終看出他不舒服,忙關切道:“是不是昨晚太累了?”
話一出口,老闆和客人同時住嘴,向他倆看過來,氣氛一時竟有些……微妙。
老闆娘走出來,端了杯熱水,往江明月手上一遞,樂呵呵道:“警察工作就是辛苦,這早飯也沒吃上,怪不好意思的,來,喝點兒熱水吧!”
江明月道謝,推說有事,便匆匆離開了。
謝無終追出來,眼看着江明月臉色越來越不好。
“你到底怎麼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江明月搖搖頭。他說不出,隻覺得反胃,從皮膚毛孔道骨頭縫隙,沒有一處不難受。他快步沖到巷口,蹲在樹邊吐了個稀裡嘩啦。
“是不是吃壞了?準是昨兒晚上溫柏舟買的牛奶不新鮮!我都跟他說了多少次了,去便利店買東西,挑貨架後排的,他非拿第一排的,那都是臨期的了……”
謝無終還在說,江明月一句也聽不下去,他不光吐奶,他連胃酸都吐了,嘔到眼淚都出來了!
得虧他沒吐人家屋裡,傳出去百年老店把警察熏吐了,這是什麼事兒啊?
謝無終跑去給他買水,江明月靠牆站着,大口大口喘氣,依然難以緩解不适。
這種不适感,從他邁進後廚就開始了,他甚至沒辦法認真查看被撬壞的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