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打開那口鍋,在裡頭翻攪的時候,飄出來的明明是鹵肉和香料的味道,可江明月的胃莫名開始抽動,從身體裡往外的冷。
在老闆娘舀出那幾根頭發,遞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不适感達到了峰值!江明月下意識屏住呼吸,移開視線。
衆人都在注意那幾根頭發,沒人發覺江明月走到了門口。
他必須透口氣!他要窒息了!
江明月再次俯下身,幹嘔了幾次,卻什麼也吐不出了。
忽然,一道黑影自牆上輕巧躍下,一步步走向江明月。
江明月擡起頭,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那瞳仁狹長,正一瞬不瞬盯着江明月!
“喵——!”
是一隻貓,通體漆黑,沒有一根雜毛。
謝無終拎着水跑回來,黑貓看到他,竄上房檐跑走了。
***
回到單位,江明月發燒了。
張雯要送他回家,江明月不肯,吃了片兒藥,就在備勤室的床頭靠着。
半夢半醒,他仿佛又回到那條巷子。
上玄月照得并不明朗,四周寂靜無聲,他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和喘息。
角落裡,流浪的黑貓趴在破布墊子上,擡起頭嗅了嗅,疑惑地盯着他。
他沒有被貓打擾,視線一直向前,走到小巷深處。
他的腳步,停在一扇黑色的木門前,頓了幾秒鐘。
四周寂靜無聲,他緩緩放下右手裡提着的東西。
黑貓又開始舔它的爪子,梳理锃亮的毛發。就算生在壕溝邊上,長在髒兮兮的小巷,它也永遠是幹淨體面的模樣。
他擡起左手的撬棍,别在鐵鎖上。
“咔哒”,鐵鎖脫落,穩穩掉在他手心裡,那雙手上,戴着一副手套。
黑貓擡起頭,向這邊張望。
夜班出租車駛過巷口,車燈吸引了黑貓的注意,但光亮不過一瞬,小巷便再次歸于黑暗,那貓再轉頭,木門前頭已沒了人影。
江明月的視線,來到院子裡。
院子不大,幾步就可以走到屋門口,他拽了一把,門上了鎖,他朝門鎖看了看,再次放下手裡的東西,從口袋裡摸出錢包,抽出一張卡片,慢慢探進門縫。
他來回戳了幾下,最後一次,卡片撥開了彈簧鎖,頂在了門框上。
屋門發出輕微的吱啞聲響,又迅速合上,細微的聲音很快被暗夜吞沒。
他現在身處的位置,是一間廚房,油膩的砧闆上有兩把刀,一把可以砍肉,另一把可以剔骨。
他對此并沒有什麼興趣,還在搜索,直到視線落在竈台那隻大鍋上。
他走過去,打開鍋蓋,鹵味的香氣彌漫開來,他似乎并不喜歡,眉頭微微蹙了蹙。
他點了火,耐心等着鍋裡的水熱起來。水汽逐漸升騰,他的嘴角也慢慢揚起。
他伸出手,去拿他放在案闆上的那個包裹。
江明月能感覺到胸腔震顫,心跳在他的指尖觸及包裹的一瞬驟停,他目光一頓,猛地擡起頭。
“江明月!”
江明月猛地睜開眼,然後,就看到一雙桃花眼。
是張雯叫他,他剛剛,在做夢。
突然被叫醒,江明月竟然有些失落,他也很好奇那隻他拎了一路的包裹,裡頭到底裝了什麼?
然而,他沒空多想了,張雯的表情異常焦急。
“怎麼了?”江明月瞬間清醒。
隻聽張雯道:“雙龍路小吃街垃圾桶裡,發現一顆人頭。”
***
江明月趕到現場的時候,法醫們正在忙碌着。
小周面白如紙,穿了個白大褂,在巷子裡蹦來蹦去,活脫脫一個白無常。
江明月的手剛要觸碰警戒線,卻被張雯攔住。
“心理準備,我準備好了!”不等張雯說話,江明月搶白道。
張雯道:“不是說這個。”張雯偏頭示意:“程詩語來了。”
江明月一頓,問:“怎麼回事兒?”
張雯道:“附近居民拍了視頻,本地論壇已經傳遍了,那人頭……已經煮爛了。”
江明月隻覺汗毛直立,盯着張雯的眼睛急切問:“确定是程宇超嗎?”
張雯沒有直接回答,隻說了四個字:“雙瞳異色。”
江明月頓覺胸口郁結。
遠遠地,他看到路對面的程詩語。
小女孩兒正靠在姑姑身邊,不吵不鬧,隻默默流着眼淚,注視着巷口的方向。
“哥哥,你會找到殺我爸的人,對吧?”
程詩語的聲音仿佛還萦繞在耳邊,江明月給了她承諾,她給了江明月笑臉。
可如今,兇手依舊逍遙法外,還以這種變态的方式,再一次傷害了這對父女,他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女孩兒流眼淚!
那一瞬間,江明月隻覺冷意侵入四肢百骸,如同被無數冰錐鑿得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