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人巫醫在為孩子救治,從懷裡掏出一些黑濁的泥漿在傷口斷肢傷口處塗了又抹,塗抹完畢右手放于孩子頭頂念念有詞。
陸敬觀沉默不語。
原始崇拜裡會相信神靈會保佑治愈人,所以隻會上一些傷藥,其他往往也是靠人自己的體質扛。
立在巫醫身旁,巫醫像是意有所感回頭瞥了一眼他。
陸敬觀與他目光相交,感到了一股不善的敵意,冰冷的像是冷血的毒蛇的凝視。
折身往身後薩仁去,兩人走到帳篷一角,悄聲交談。
“陸,這如你所願。”薩仁不理解陸敬觀的行為,就算是在羌族男子也不會輕易折腰下跪,若她知道陸敬觀是朔方邊境三郡之主,手下數萬兵士怕是會更加驚下下巴。
“明早運送辎重得隊伍會帶你出去,你到時趁機逃跑。”
“多謝你,你多珍重。”陸敬觀對薩仁的幫助很是感激。
若不是薩仁對他的幫助,他現下還所處困境還尚且不能脫身、生死未蔔;就算對成漢人抱有歧視,也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還是叫來了巫醫。
“一切都是長生天的安排。”薩仁噙笑搖搖頭,她對陸敬觀感到别樣的新奇,羌人漢子她見了多去了,多是熱情奔放豪邁,他們對女人往往随性或是呼來喝去,而眼前這個成漢漢子不僅沒有那些粗魯行徑,倒比她們女孩更拘謹,薩仁看着陸敬觀比自己白皙的面容,就像是在打量什麼稀奇的寶貝一樣。
“若你以後來成漢定來朔方,找城衛總長說自己有恩于一位姓陸的人,他會帶你來找我。”陸敬觀對這個小姑娘心存感恩。
薩仁突然眨巴眨巴眼睛 ,心中一股作為小女孩的欣喜雀躍化在心裡,可惜了,若陸不是成漢人,自己定要讓她娶自己。
“好吧,可我不會去成漢人地界的。”薩仁十分惋惜地搖了搖頭,小聲嘟嘟囔囔道。
陸敬觀要趁着天際未明返回奴隸帳篷,他再三叮囑萬事小心不要,若有人追責他逃跑一事就說是自己威脅的,他在這邊諄諄教導薩仁卻似滿臉不在乎,陸敬觀恨不得耳提命面,生怕薩仁因救自己禍及己身。
孩子由陸敬觀帶回,抱在懷裡輕輕的一小團,正如薩仁的奴仆所言,就算找這裡巫師治了也沒用,醫學水平低下,一個成年人斷腿尚且不一定能熬過,更遑論一個小孩。
陸敬觀看着天際微明的曦光,面色微凝。
——
天亮後至辰時,裝滿了滿滿當當糧食的車隊往離開駐紮地,五個羌人三個奴隸,陸敬觀低着頭離開,其中之一就是就是斷腿小孩的父親,一宿沒睡,滿臉滄桑。
奴隸們跟着車隊走,車隊行進很快走到正午,日上三竿,夜晚的寒冷一轉陡勢發熱起來,額上起了一層薄汗,闆車上坐着的羌人漢子脫了皮毛大衣不住擦汗,走到一處日頭正偏處就停下了歇息片刻。
陸敬觀打開了後面裝着的好酒頂在腦袋上給三個羌人奴隸主獻上。
在運輸中稍有磕碰損耗也是常有的事。
“好酒給幾位老爺獻上。”陸敬觀臉上露出谄媚的笑。
三個羌人對視一眼,這個羌人獻酒後面就算清點追查那他去抵罪即可,日頭這麼曬口幹舌燥,來幾大口清酒入喉四肢百骸通快,一壇酒水入三人肚子,陸敬觀笑眯眯地看着,心理掐算時間。
“差不多了,三、二……一。”
聲音剛落羌人晃了晃身子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怎麼……”
“倒……”
另外羌人微詫随即一個個倒栽蔥倒在了地上,酒壺從手中滑落在地上圓滾滾得滾,撒出星星點點的剩餘黃酒。
“這……”三個成漢奴隸除了陸敬觀和孩子他爹,還有一個不知情者瞪圓雙目不知發生了什麼,眼睜睜看着陸敬觀與孩子他爹将一堆糧食辎重扒開活生生掏出個孩子來。
按原定的計劃隻陸敬觀一人逃脫,但陸敬觀顯然并不打算如此,既見他人苦難,豈能見死不救?所以昨夜他趁巫醫救人之際偷拿了這迷藥,又藏了這小孩一起出寨。
“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啊,大恩人,我們全家定會以命相報。”抱着殘腿孩子的父親朝着陸敬觀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