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時,季英還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大學生。
一睜眼,他就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的人身上。
他猜測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失足落水而死,才被自己鸠占鵲巢,但問題又來了,他沒能繼承原主的記憶。
被迫接受自己穿越了的現狀的季英欲哭無淚,他沒有記憶,遲早被原主的親友拆穿,屆時他該如何獨自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異世界生存下去呢?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同留下來的玄衣青年解釋,自己什麼都記不起來,大概是落水後失憶了。
那青年隻是詫異了一瞬,随即表示無妨,讓季英先同他回去換身幹爽的衣服。
玄衣青年自我介紹說,他叫秦琢,表字昆玉,是蓬萊秦家三個藏書閣之一玄鳥閣的閣主,而譚奇——這具身體的主人——則是玄鳥閣的護衛,年方十九。
季英一愣,心裡很不是滋味。
如秦閣主所說,這個叫譚奇的護衛隻有十九歲,比自己還小兩歲,就已經失去了他年輕的生命,連肉身都要被自己這個外來者占去。
見“譚奇”情緒低落,秦琢以為他在為失憶之事苦惱,便開口安慰他道:“不要擔心,三長老仁心仁術,一定能恢複你的記憶。”
季英苦笑,他不是真正的譚奇,哪來的記憶給他恢複。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從現在開始,他就把自己當做譚奇,這裡是修仙界,說不定他還能找到回家的方法。
季英——譚奇打起了精神,跟着秦琢往玄鳥閣的方向走。
青石闆路蜿蜒,沿路的奇花異草不一而足,天光澄明,鼻尖萦繞着一股淡香,令人心曠神怡。
亭台樓閣隐在郁郁蔥蔥的枝葉後,雕梁畫棟,飛閣流丹,偶然有來往的家仆弟子都穿着整潔大方,盡顯大家氣象。
他回想起秦琢先前提到這裡是蓬萊秦家,蓬萊,傳說中的海上仙山,看來秦家必定是威震一方的修仙世家,可是在小說裡,這種世家不是女主的家族,就是男主的小弟,運氣不好還會變成炮灰。
而自己這具身體姓譚不姓秦,大概率是地位較低的外門弟子,是家族可以随手抛棄的存在。
這麼一想,譚奇更加郁悶,連不似人間的美景都沒有心情欣賞了。
青石闆路延伸到半山腰,這具身體的體力很好,讓譚奇不至于爬到一半就累得趴下。
路的盡頭是一座九層高的閣樓,流光順着揚起的畫角傾瀉,氣勢恢弘,威嚴莊重,譚奇自認是個見過世面的現代人,但這樣具有華夏傳統美學的建築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
“孟極——”
異獸的鳴叫聲響起,黑紋白底的豹子從屋檐下歡快地向秦琢跑來,急切地把自己的大腦袋往他手掌下蹭。
秦琢揉了揉黑石子的耳朵,扭頭發現譚奇躲在了十幾丈開外的大樹後瑟瑟發抖。
“豹……豹子……”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它……它不咬人吧……”
救命,這就是修仙界嗎?!連猛獸都直接放養?
秦琢道:“你不招惹他,他就不咬人。”微頓,念在譚奇失憶了的份上,又說,“這是孟極,一種山海異獸,不是豹子。”
“孟極?”譚奇迷迷瞪瞪地重複一遍,膽怯地瞥了那隻異獸一眼,見它趴在秦琢腳邊,溫順得如同一隻大貓,才肯從大樹後走出來。
當最初的害怕褪去後,好奇心就占領了譚奇的頭腦。
他看到秦琢走進藏書閣,和坐在桌後的少年交流了起來。
那少年看上去和真正的譚奇一般年紀,生的眉清目秀,衣袍繡着金銀交錯的紋樣,比他和秦琢的穿着都要華貴許多。
譚奇明智地選擇了保持沉默,直到那個少年朝着兩人揮手告别,哼着小曲離開了玄鳥閣,才問秦琢:“他是誰?”
“少家主秦思源,我的師侄。”
“你的師侄?”譚奇驚訝道,秦琢看上去也就比他大了四五歲,沒想到居然和家主是同一輩的人。
秦琢随意點點頭,擡手向前一指:“你從後門出去,走最左邊那條路,穿過小竹林就是你的院子了……罷了,我陪你去。”
譚奇嘿嘿一笑:“謝謝閣主。”
“你往日都叫我昆玉師叔。”
“啊,這樣嗎,哈哈哈……”雖然知道修仙之人能永葆青春,但譚奇對着這張臉實在是叫不出“叔”,打了個哈哈就糊弄過去了。
聞言,秦琢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
奇怪,真的很奇怪。
譚奇說他失憶了,但除了相貌之外,他感覺不到眼前的人身上有任何熟悉之感,從行為舉止到語氣措辭,都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垂下眼睫,不動聲色地推開藏書閣的後門,帶“譚奇”去換衣服。
無論面前的是不是譚奇本人,眼下的第一要務都是穩住他。
對秦琢的懷疑一無所知,譚奇進入原主的房間,找出了幾件看着合适的衣裳,擦幹身子後就胡亂地往身上套。
衣櫥裡大部分都是秦家統一制作的,清一色的黑底銀邊波浪紋,胸口用金線繡着振翅飛鳥的圖騰,衣裳面料上佳,摸上去手感非常好。
艱難地換好衣服,譚奇對着銅鏡照了照,見鏡中人眉目舒朗,雖然比不上門外那位女娲娘娘的畢設作品,但也很耐看。
他動動眉毛,擠擠眼睛,噘噘嘴巴,做了幾個搞怪的表情把自己逗笑後,才滿意地頂着這張純天然的臉走出了房門。
“換好了?那就回去吧,今日是你當值,現在還未到下值的時辰。”秦琢嘴角含着溫和的微笑,目光深邃,讓人看不透他潛藏的思緒。
聞言,譚奇便垮下了一張臉。
誰懂啊,他大學還沒畢業就要開始工作了!
想了想,他開口問起了自己這份守衛工作的具體情況,比如何時上值、何時下值、何時休沐,早中晚膳如何解決,一個月工錢多少之類的。
“辰時上值,酉時下值,每五日一休沐,每月初一和十五統一休沐,月錢二兩,至于用膳的問題……你去八珍館吃就不用花錢。”秦琢熟練地報上了藏書閣守衛的待遇,仿佛已經重複過千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