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琢化身虹光,在雲層間穿梭。
他從來沒有飛得那麼高過,腳下是染着爍爍金輝的流雲,頭頂是深邃湛藍的蒼穹,但他的心卻已落至谷底。
梼杌、刑天、伏羲琴……
梼杌在交易結束後就對天魔發難了,這說明,他還不至于真的把刑天的頭顱交到天魔手上。
而最後殺死其中一個天魔的金光是從刑天的眼睛裡射出的,說白了,刑天沒死,說不定還和梼杌串通好了要給天魔們來一下子。
秦琢的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
他想了想,調轉方向,向常羊山飛去。
黑石子還在那裡,萬象洞的道人們恐怕還在幫忙找人,他得去報一聲平安。
可是,當他來到常羊山附近時,看到的卻是一片肅殺之景。
山頂的烏雲更濃厚了幾分,隐隐有銀蛇遊走其間,風吹得嚣張,像是鈍刀子割肉似的,直教人身上作痛、心底生寒。
山腰上豎起了一面大纛,龍形圖騰呈布其上,黑金色的絲線勾勒出一個氣勢磅礴的“乾”字,秦琢在天台山就見過這面大纛。
山腳有重兵把守,還混雜着各式各樣打扮的修士,秦琢粗略一數,起碼來了五六家修仙界中有頭有臉的門派。
發生什麼事了?
秦琢惴惴不安地按下劍光,降落在了常羊山前,立即有人上來阻攔。
“前方乃軍事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退去……秦昆玉?!”
秦琢一擡頭,見蘇颦披甲執銳,英姿勃發,神情比在甘淵時還要嚴肅。
兩人都沒料到對方在此,大眼瞪小眼,一時雙雙愣在了原地。
見蘇颦一直沒有發話,她身後的士卒小聲提醒道:“蘇護衛,這位是……”
秦琢連忙行禮:“在下秦昆玉,蓬萊秦家執事,不知蘇護衛怎麼會在常羊山?莫非是公主殿下……”
“我還沒問你來幹什麼呢!”蘇颦竟莫名其妙地發起火來,“是不是秦家主叫你來的?他這不是讓你去送死嗎!”
“蘇護衛,慎言!”秦琢厲聲喝道。
蘇颦不說話了,但表情仍是忿忿不平。
她的同僚見她與秦琢關系不錯,便悄悄退開了。
秦琢緩和了語氣:“并不是家主讓我來的,我在找我的靈寵,敢問蘇護衛,可曾瞧見過一隻孟極?”
蘇颦大大咧咧地笑道:“原來那是你的孟極啊,我沒看到,不過萬象洞的修士跟公主提了,現在已經随萬象洞修士回去休息了。”
秦琢往山上張望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低聲說道:“那,刑天……”
“你知道了?”蘇颦的神色又緊張起來。
秦琢微微颔首,肅容道:“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他頓了一下,才道,“蘇護衛,蓬萊秦家執事秦琢,求見長定公主殿下!”
蘇颦一愣,摩挲着腰帶思索了半晌,才道:“可以,你随我來。”
在蘇颦的指引下,秦琢順利地登上了半山腰,沒有發生上一次鬼打牆一樣的情況。
山腰上的士兵更多,整齊肅穆,列陣紛纭。還有一些穿着雲氅道袍之類服飾,應該是各個門派的修士,三兩成群,雖然沒有人舉止輕浮,但比起正規軍隊來說,還是松散了許多。
秦琢的心裡沉甸甸的,不祥的預感更加濃厚了。
蘇颦領着他來到主帳外,向裡頭說明了來意,帳内頓時爆發了騷動,似乎有無數張在嘴竊竊私語,惹人生厭。
片刻後,才聽到長定公主東方介的聲音傳到帳外:“哦?蓬萊秦家的玄鳥閣主來了?進來便是。”
秦琢瞥了蘇颦一眼,蘇颦連忙沖他擺擺手,示意他一個人進去。
秦琢整了整衣冠,确定自己的外表挑不出什麼失禮之處,深吸一口氣,撩開了主帳門口厚重的簾子。
帳中,東方介坐在主位,薛醫師侍立在左側,右側是一個身形精瘦的青年,長相略顯陰柔,舉止卻有些粗魯。
秦琢可以肯定,自己沒有在長定公主的親衛中見過他。
下首分了泾渭分明的兩邊,一邊是大乾王朝的命官,另一邊是仙門百家的掌教,各自眉來眼去,神态不一,與舊識交換着眼神。
蓬萊秦家的家主秦瑞也在此列,座位還非常靠前,僅次于萬象洞掌門玄霞子。
秦瑞從聽到秦琢的名字開始,臉上的迷惑之色就沒有散去過,他想不通理應身處諸夭之野的師弟怎麼會來常羊山,還自稱帶來了有關刑天的消息。
帳中有不少人是見過秦家這位執事的,無論是秦老家主帶着上門拜訪,還是與秦家主商議時順帶見了一面,他們都很難忘記這張臉。
同時,他們也分明記得,這秦昆玉天資平平,修為更是低微,他真的能幫上忙嗎?
秦琢先向東方介一拜,再向衆人團團執禮,大方磊落,面不改色。
初次見他的人不由地暗暗點頭,未等秦琢出聲,目光中便已帶上三分欣賞。
東方介讓他平身,卻并不主動詢問,正當秦琢準備直接開口時,突然有人跳出來發難了。
“秦家主,玄鳥閣主是秦家的執事,怎麼不随大軍一道前來?”一名相貌并不算出挑的女子笑盈盈道。
她的嗓音很嬌,語調很柔,說出的話卻是帶着刺的。
秦琢認識她。
這名女子是姑蘇上方山的掌教王黍,字秋實,姑蘇和蓬萊臨近,上方山和秦家也不大對付,秦瑞和王黍更是多年的對頭。
兩人同年同月出生,王黍隻比秦瑞大兩天,從懂事起,兩人的競争就沒停下過。
今天秦瑞新學了一套劍術,明天王黍也學了;今天王黍突破到下一重境界,明天秦瑞也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