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琢随意揮了揮手,用劍尖一指在旁邊躍躍欲試,唯恐講慢了就被殺了的幾個妖獸。
“你們幾個,可以說了。”
得到了許可,妖獸們就争先恐後地你一言我一語地講了起來,倒豆子一般詳盡地回答了這煞星的每一個問題。
秦琢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全是廢話,這麼多燭陰宴的熟客,愣是沒有一個能提供幕後主使的有效信息。
“那個找上你們的人到底是誰?”
“不,不知道……”最早開口的大妖唯唯諾諾,“我沒見過他真實的樣子,不過看上去應該是個人族男子。”
“什麼?男子?我看到的是個女子啊!”
“不對不對,怎麼會是人族的?這麼明顯的大妖氣息你們沒感覺到嗎?”
“咦?我看到的是個化形為幼童的魚妖……”
這些妖獸基本是同一個時間點得知燭陰宴的存在的,接觸到燭陰宴的流程也大同小異,但引他們來燭陰宴的人卻不盡相同。
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再也沒見過自己的介紹人。
“莫非在這背後作祟的,不止一人?”古鈞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秦琢的身後,忽然提出自己的猜測。
秦琢搖搖頭:“不對,據我所知,隐藏相貌的法術和靈器不在少數。”
一隻魚妖嗓音顫抖着問道:“該說的,我們都、都已經說完了,大人可以放我們走了嗎?”
秦琢聞聲望去,靜靜地握住曳影劍站在原地,隻有嘴角咧開了一個混雜着愉悅與殺意的弧度。
“走?”
“你們這些雜種還沒有贖罪呢,這就想走?”
曳影劍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銳鳴嘯,似乎在回應主人的話。
“你、你……”妖獸們又氣又怕,卻隻能驚恐地看着秦琢又一次緩緩踱步。
發現秦琢可以交流後,幾個大妖的心思活泛起來,大着膽子問道:“贖罪?贖什麼罪?”
“什麼罪?好,問得好!”秦琢怒極反笑,擡手指了指宮殿内盤踞在石柱上的神靈,“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大妖們氣勢稍弱:“那是……燭龍……”
“是!你們心知肚明,那是燭龍!那是犧牲自我、庇護了九幽千年的燭九陰!”秦琢的眼中有熊熊烈火瘋狂燃燒,死死盯着妖獸的目光幾乎要将他們刺穿。
見妖獸們低着頭不敢與他對視,他又重新擡起了腳步,隻不過這次踱步的姿勢有些怪異,他走得極為緩慢,卻每一步都帶着碎岩裂石的力量重重踏出。
嘭!
嘭!
雙腳蘊含着巨大能量,在走過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足足有數寸深的腳印,充分顯示出了秦琢此刻的内心有多麼憤怒和不平。
嘭!
嘭!
蘇颦三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異動,他們同樣看到了那一連串腳印,沒有性命之憂的三人顯然可以思考得更多,比如秦琢對自身力量的掌控到底達到了怎樣的層次。
一腳跺碎岩石對修士而言并非難事,但像秦琢這樣,隻留下腳印而不将地面踩出裂紋,對掌控力的要求就非常高了。
不是說玄鳥閣主天資愚鈍嗎?就算近期奇遇連連,強行把修為提升了上去,也不該有如此戰力啊!
秦琢就這麼行走着,用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掃過自己前方的妖獸,步伐更是與衆人此時的心跳一緻,一下又一下,一擊又一擊。
在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後,他終于身軀一頓,将脊梁挺得筆直,站在了宮殿石門的正前方,漆黑的雙眸古井無波,愈發讓熟悉他的人感到害怕。
“一群畜生。”秦琢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淡。
大多數妖獸修行到一定程度後都會選擇化作人身,也最讨厭有人罵他們畜生,但秦琢還站在他們面前呢,再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
但秦琢察言觀色的技巧早已爐火純青,輕易地捕捉到了妖獸臉上一閃而逝的憤懑。
“難道我說錯了嗎?”秦琢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你們明明知道眼前的神靈是燭九陰,知道腳下的九幽正在經曆什麼!知道燭九陰放棄一切是為了拯救什麼,于不見天日的宮殿内煎熬千年又是為了守護什麼!”
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化作了要嘔出心血的怒吼。
“而你們呢?你們在做什麼?放他的血,抽他的經,啃他的骨,吃他的肉!用他滋養九幽萬民的生命力來滿足你們的一己私欲!”
“你們不是畜生是什麼?不但是畜生,還是渣滓、雜種!一無是處、隻看得到眼前利益的井底之蛙!”
秦琢的言辭從未如此激進過,帶着強烈的唾棄和鄙夷,要不是家教太好,髒話儲備量不足,他隻會罵得更加難聽。
靈力自他身上爆發,帶着強烈到激起了一陣飛沙走石的煞氣,他又重重地踏出一步,逼近了低着頭一言不發的妖獸。
“你們——不該贖罪嗎!”
贖罪!
向被他們剜心挖骨的燭九陰,向被竊取了生機的九幽與其中生活的萬千生靈,向那些為大義、為蒼生奮不顧身的前輩們,贖罪!
“我、我我我……對、對不起……”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饒了我吧,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妖獸們毫不猶豫地求饒了,既然讓他們贖罪,那就代表着可以躲過一死吧?
秦琢持劍靜立,無悲無喜地看着他們。
玄鳥閣主謙恭有度,守柔不争,脾氣好得似乎誰都能上來捏一把,總是選擇包容和讓步。
而這次,秦琢高高舉起了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