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
混沌的嗓音帶着嘶嘶的異響,宛如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陰沉森冷,擺出了捕食前的進攻姿态。
“蚩尤冢……對,先找劍格,去蚩尤冢找劍格……”
“禺強!若你再敢騙我,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
他語無倫次地嘀咕了幾句,猛地卷成一道漆黑的風暴,與禺強擦肩而過,徑自沖出了花園,沒有再回頭看他們一眼。
禺強目送着黑影遠去,看了看從頭到尾都非常安分的秦琢,一直微微皺着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一些。
“他走了嗎?”秦琢小聲問他。
禺強釋放神識感知了片刻,才道:“放心吧,他已經離開龍宮了。”
秦琢道:“我有很多問題想請教禺強閣下……”
“先回去再說吧,即使有半把軒轅劍鎮壓,這個穹阙依然不太穩定。”禺強将寬大的手掌放在了秦琢肩上,“這後花園可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秦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黑綠的泥潭,軒轅劍插在正中央,半截劍身深深地插入了地面,肮髒的污泥順着寶光盡失的劍刃向上攀爬,已經将其染黑了大半。
好好的一把神兵,竟然被穹阙污染成了這個樣子……
“這個地方,好像有點死氣沉沉的。”在跟着禺強往回走的路上,秦琢便隐晦地提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
禺強等他出了後花園的石門,擡手在空中虛繪了一道符咒,隔空印在石門上,金色光輝倏然綻放,将整個院子籠罩在陣法之下。
做完這些後,他才和氣地對秦琢解釋道:“确實如此,我的後花園裡早就沒有活物了,你看到的花啊草啊,都是我用特殊的材料制作的,并不是真的花草樹木,哈哈哈,聊作裝飾罷了。”
秦琢指了指被混沌一抹就抹下一層碎石來的拱門:“我可以摸摸看嗎?這不是普通的石料吧?”
“請便。”禺強的态度一直保持着疏離的客氣,“這是用煉制補天石之法鑄造的石料,但……或許是我天資欠佳吧,無法煉制出真正的補天石,隻搞出了這麼一堆效果一般的殘次品。”
一聽這些石頭差一點就變成補天石了,秦琢連忙收手,目光中帶着敬畏:“禺強閣下知曉補天石的煉制方法?”
他的心情頓時雀躍起來,那可是補天石哎,女娲娘娘煉石補天的故事誰不是從小聽到大的!從禺強的話語不難推斷,補天石有壓制穹阙肆虐的能力!
禺強點點頭,帶了些許疑惑,似乎不明白秦琢為什麼這麼興奮:“補天石的煉制之法一直是公開的呀,隻是除了女娲大神之外,無人能夠複刻了而已——最接近成功的人是禹王,可惜他窮極一生,到最後也沒能真正成功。”
聽到這話,就像是一桶冷水當頭澆下,讓秦琢冷靜了一點。
想想就知道,若是人人都能有女娲娘娘那般大才,能夠輕易煉就補天石,那穹阙也不會遺禍萬年了。
“劣質的補天石,殘缺的軒轅劍還有伏羲大神的八卦陣,三者相結合,我才勉強壓制住了這個來勢洶洶的穹阙。”禺強歎了一口氣,“但是……唉,你也看到了,補天石趨于崩潰,軒轅劍遭受污染,就連陣法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秦琢道:“那這個穹阙豈不是非常危險?禺強閣下為什麼還要居住在這裡?”
禺強說的理所當然:“我受了敕令,就得當北方海神,當了北方海神,就得對抗穹阙,保護此界的生靈。我的府邸設在此處,一是為了能夠全力鎮壓穹阙,二是為了更好地監測其動向,一旦出現異動,我也能夠及時解決。”
他的神情很平淡,似乎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秦琢看着他,看着這身與燭九陰别無二緻的戰甲,一時間竟有些晃神。
不一樣的,秦琢想,雖然目的都是為了守護,但禺強和燭九陰有顯而易見的不同。
禺強隻是為了責任而已,他就是一個冰冷的責任執行者,無關其他,隻是居其位謀其事罷了,如果他不是北方海神,他什麼都不會做。
而燭九陰不同,他的自我犧牲,是因為他真的深切地愛着鐘山的萬民,無論他是何種身份,無論他是不是鐘山之神,他都會選擇這麼做。
秦琢無意去指責禺強什麼,隻是覺得周負的評價當真準确,禺強就是一個中規中矩的神靈而已,隻對分内之事盡心盡責,其他的一律不管。
相比之下,他忽然覺得周負有些可憐。
他被尊為不周君,可他自誕生起就坐在衆帝之台上,背負着巡視昆侖、聯結兩界的職責,他從來沒得選。
所有人都叫他“不周君”,好像隻有自己叫他“周負”,剝離了不周君的身份、責任和權柄後,也不過是個涉世未深、對人情世故懵懵懂懂的年輕人罷了。
充滿活力又壓制着激情,性格軟和卻要故作威嚴莫測,秦琢很驚訝周負居然還能保持着這樣的心性,而沒有将自己徹底活成不苟言笑的“不周君”。
唔,現在不是想周負的時候。
秦琢又問:“這身甲胄……是燭九陰的吧?”
“是我的,不過燭九陰也有一套相同的。”本來走在他前面的禺強回頭看向他,“我統領北方海域,轄地與鐘山接壤,燭九陰初至鐘山上任時,就将這套戰甲當做見面禮送給了我。”
見秦琢面上閃過一絲異樣,禺強放慢了腳步,語氣平和地解釋道:“我和燭九陰稱不上朋友,但關系絕對不算差……祂是一個很特别的神靈,我甚至覺得,隻要祂樂意,祂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所有生靈的喜愛。”
回憶了一下燭龍倒影那副樂觀豁達的模樣,秦琢不禁贊同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