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無言,禺強也意識到今日的自己說的有點多了,沉吟片刻後,便轉移了話題。
“說到燭九陰……燭陰宴的事,我必須要說一聲抱歉。”
聽到這三個字,秦琢的神色暗了暗,沒有第一時間質問禺強為何如此行事,而是安靜地等待着他的解釋。
“首先,我得承認,鲲鵬一族的确是我派過去的。”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禺強移開了目光,不去看秦琢的雙眼,“原因也很簡單——我需要力量,鲲鵬一族同樣需要力量。”
秦琢微微颔首,表面上還維持着心平氣和:“北冥淩也是這麼說的。”
“北冥淩……哦,你是說這次前往九幽主持燭陰宴的鲲鵬是吧?”禺強回憶了一下,“我勒令他們不準過多索取,每次隻讓他們喝一點燭龍血。”
“可是,有了鲲鵬一族的撐腰,隻會讓那些妖獸變本加厲地傷害燭九陰。”秦琢的聲音冷了下來,到最後已隐隐蘊含着怒氣,“為何不阻止他們?!”
面對他快要壓抑不住的怒火,禺強隻是淡然一笑:“昆玉閣下,還請冷靜些,聽我慢慢說。”
秦琢用指尖按了按太陽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說。”
“燭陰宴不是我辦的,它的發起人是混沌,混沌隔三差五就會變換形貌,前去參加宴會,竊取燭九陰血肉中蘊藏的力量。”禺強張口第一句就是撇清了自己與燭陰宴的關系。
秦琢狠狠皺眉,臉上寫滿了“無法接受”:“以他的本事,潛入九幽又不是什麼難事,何必多此一舉?”
“我怎麼知道那個瘋子是怎麼想的,如果硬要給出一個理由的話,或許就是所謂的‘法不責衆’吧。”禺強聳了聳肩。
秦琢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隻要參加燭陰宴的妖魔鬼怪足夠多,到時候東窗事發,輿論和壓力就不會隻針對他一個了,更别說他還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若不是他這次非要拉上秦琢,恐怕也不會這麼早就暴露。
“燭九陰可是拯救了九幽的英雄,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了,大荒的帝俊都會親自查辦,混沌再瘋癫,也不會願意對上帝俊的。”禺強道,“再者,我派出的鲲鵬也是為了探查混沌的動向,他非常謹慎,拉起了燭陰宴後并不是每一次都來,可惜我的坐騎們太過愚笨,往往看不破混沌的僞裝。”
秦琢搖頭:“我還是不能接受。”
“接受什麼?”禺強偏過頭看向他。
秦琢道:“你說了那麼多,可我還是接受不了你的做法。”
“哦,是嗎……”禺強慢條斯理地低語道,“那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秦琢想了想,将自己代入了北方海神的身份後,斟酌着說:“我會在發現燭陰宴後,第一時間将混沌的惡行告知帝俊。”
禺強勾了勾唇角,帶了一點不含惡意的嘲笑:“你别忘了,我說過,九幽燭龍固然重要,但我也要為北海想想啊……我要鎮壓穹阙,外物已經不能給予我更多的幫助了,現在的我最缺的是力量——足以鎮壓穹阙的力量!”
“揭發混沌的所作所為,難道不算大功一件嗎?”秦琢不服氣地同他争辯起來,“帝俊統領大荒千年,難道還舍不得一點能增進修為的天材地寶嗎?”
禺強盯着他看了許久,昆玉閣下誕生的時間比他還要早些,但是記憶殘缺,倒成了個實打實的年輕人。
昆玉的眼神明亮而堅定,帶着一點不屈不撓的純粹,黑眸深處仿佛燃燒着一簇永不熄滅的火焰。
曾經的他也有過這樣的眼神,不過,那時在還有父母、祖父護持着的無憂無慮的少年時期了。
于是他閉目長歎:“昆玉閣下還是想的太簡單了,我不是帝俊、羲皇那樣天生地養的神靈,也不像西王母那樣奪得了昆侖神山的權柄,我的力量完全來源于穹阙,外物對我的提升實在有限。”
“而且……”他飛快地瞥了秦琢一眼,又挪開目光,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說一件與他毫無關系的小事,“而且,我巴不得帝俊能抓住我的錯誤呢。”
秦琢的眉毛緊緊皺成了一團,眼眸中不再充斥着憤怒與敵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解。
禺強看天看地看桌面,就是不看他:“我不是說了嗎,這個海神我不想幹了,恰好帝俊也看我不順眼,覺得我怯懦怕事又小心眼兒,幹脆讓他趕我下崗得了。”
小心眼兒……
秦琢确實知道這個評價,是在祭天祖地裡時,蔚姝老祖轉述給他聽的。
“我沒覺得你小心眼兒。”秦琢認真地說道。
這是實話,雖然蔚姝和帝俊都說北方海神小心眼,但他目前還沒看出來。
禺強終于看他了,還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那也就是說,你承認我的怯懦和怕事喽?”
秦琢眨眨眼,坦蕩地實話實說:“是有一點,不過……可以理解。”
“不,你不理解,或者換個說法,你在試圖理解,但是毫無疑問地失敗了。”禺強撓了撓頭,又沉沉歎了一口氣,“但我依然感謝昆玉閣下的善解人意。”
“總之,”他清了清嗓子,不願讓話題進行下去,“我認罪,閣下記恨我也好,想上報帝俊也好,為我隐瞞也好,哪怕是當場報仇都行,我都接受。”
他這麼說,反倒讓秦琢不知如何是好了。
于是秦琢決定把這個問題抛出去:“我會告訴帝俊,具體的懲處由他裁定。”
禺強無所謂地點點頭:“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想問的問題?那可太多了!
秦琢坐正了身子,腦中複盤了一下此行的經曆,開始驗證起自己最初的推測:“禺強閣下,這把殘缺的軒轅劍是你從書劍派某位掌門手中拿到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