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沙掠起,血雨飛灑,但他此時管不了這麼多了。
“唔?”陸吾之影背對着他,迷惑地歪了歪頭,“這小家夥也真是一根筋,強闖就強闖嘛,悄悄溜進去都不會?喊這麼大聲,是生怕我不去阻攔他嗎?”
他慢悠悠地轉過身,兩隻前爪擡起,掌心朝下,一把古琴的幻影緩緩浮現。
“哼哼,我現在倒是有點喜歡這小家夥了。”陸吾把爪子輕輕放在古琴的弦上,“剛剛他用的是劍?哎,以他這微末的實力,黃帝的寶物就不要肖想了,那不如讓我送他一場造化吧。”
陸吾之影十指微微律動,在琴弦上輕撫而過,動作輕柔得仿佛在愛撫伴侶的臉頰。
一連串琴音如珠玉般迸濺而出,未及落地,便轉化為了刀劍的铿鳴聲。
秦琢耳畔風聲呼嘯,忽覺脊背一涼,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跨步,擰腰回身,擺出防禦的姿态。
下一刻,他的臉上就繃不住嚴肅的表情,變成了一種驚愕。
他認識陸吾手中的那把琴!
琴身與琴弦都沉澱着蒼茫歲月的氣息,線條流暢優美,表面有潤澤的靈力光輝緩緩流轉,琴尾處還精心雕刻了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
——伏羲琴!
不久前他被梼杌挾持,一起從天魔手中奪回的伏羲琴和陸吾彈奏的一模一樣!
秦琢很快就回想起了梼杌的話。
羲皇過世之後,娲皇就把伏羲琴贈給了昆侖山,而西王母并不是将其安置在寶庫中,而是交給了陸吾,随便他彈奏。
梼杌對此很不滿,認為這是西王母和陸吾不敬羲皇的表現。
可是即使是伏羲琴也是不會自己奏樂的,隻有撫琴者撥動了琴弦,這把琴才算是具有生命力。
就像是刀劍,隻有常常飲血,才不會在鞘中徒生鏽迹。
而現在,伏羲琴的琴音也幻化成了刀鋒劍氣。
這一刻秦琢看到的,不是一刀、一劍,而是千刀、千劍,萬刀、萬劍!
那可怕至極的刀光劍影讓他仿佛置身萬軍從中,無時無刻不受着性命威脅。
于是,他也動了,不是後退,也不是閃避,而是主動迎上了這片刀劍織就的天羅地網。
“哦?不逃了?”陸吾興緻勃勃地再次一掃琴弦,琴音令他幻化出的刀劍都瘋狂震動了起來,金戈之聲震耳欲聾。
在陸吾這種層次的大能看來,秦琢所有的動作都是徒勞無功的,隻要稍微動動手指就能将其一舉擊潰,但也确實悍勇得驚人,明知自己是撞了南牆,也要試試能不能把南牆一頭撞碎。
然而,秦琢并不是無腦莽的那類人。
他在聆聽,聆聽刀劍的每一次顫抖和鳴嘯;他在感知,感知每一絲劃過刀劍周身的氣流。
風神贈予了他一絲八風的權柄,雖然不足以讓他成為風的主宰,但當風起時,每一縷風都會默契地護持着他。
秦琢一掌豎起,立在胸口前,掌中靈力隻一吐,便有飓風主動纏繞而上,一個小漩渦頃刻間便已經成型。
“去!”
他将手一揚,像是丢什麼燙手山芋一樣,把青藍色交雜的小漩渦向陸吾砸去。
小漩渦一離開秦琢的掌心,就開始急速膨脹,一瞬間就将秦琢整個身形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琴音化成的刀劍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拉扯,抖動得更厲害了,幾乎要掙脫陸吾的控制,投身這個飓風漩渦中。
但陸吾畢竟是陸吾,他挑了挑眉毛,玩味地笑道:“有點意思,倒教我回想起一位故友來了……但若想要破我的‘十萬刀劍聲’,這點伎倆還不夠看。”
他勾起一根指頭,在琴弦上用力一剔,伏羲琴發出一聲高昂的脆響,聲音之尖細,仿佛這根弦下一刻就會被崩斷。
琴音響徹九霄,刀劍停止了顫抖,一息之後便急射而出,向秦琢所在撲去。
密密麻麻的刀光劍影彙聚成了一柄長達百丈的巨劍,直刺漩渦中心,爆破聲不絕于耳,氣浪掀翻了周圍的一切。
刀光映着秦琢的面龐,他渾身浴血,但神色依舊沉着,不慌不忙地一把攥緊了先前伸出的那隻手掌。
就是現在!
秦琢斷開了對漩渦的控制,漩渦像是脫缰的野馬,猛然間加速了轉動,這片天地的風都被吸引了過去,促進了漩渦的壯大。
做完這些後,秦琢便足尖一踏,輕盈地後退了一段距離,繼續專心聆聽着那十萬刀劍愈發高亢的铿锵鳴音。
那些聲音在他耳中,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金戈碰撞産生的聲響,而是一首傾世絕倫的殺伐曲!
心念一動,巨劍已至,劍尖沒入漩渦中心,就被巨大的牽引力絞得粉碎。
漩渦看似擋下了陸吾的“十萬刀劍聲”,但秦琢不敢有絲毫的放松警惕,陸吾是幻影,伏羲琴也是幻影,但這漫天刀劍的陣仗不過是陸吾随意撥了三兩下弦而已,作為昆侖神山赫赫有名的神靈,他怎麼可能隻有這些本事呢?
可秦琢破去陸吾的随手一招,已然耗費了大量精力了。
絕對不能讓陸吾之影出下一招!
就在這一招中,秦琢必須要讓陸吾之影折服,心甘情願地放他去苗圃!
秦琢渾身的肌肉都在痙攣,這并不是因為用力過猛或是其他什麼,而是因為他在拼命調動魂魄中潛藏着的力量,以最完美最浩大最令人難忘的方式解決這招“十萬刀劍聲”!
他的魂魄裡有高天之風,還有星辰火種,正所謂“煽風點火”,若是能把祝融的火種激發出來,應是另一大殺器。
秦琢回憶着平息風暴群時的感覺,再次擡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