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琢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搖了搖頭道:“誰告訴你我已經死了?是帝俊還是燭龍?亦或是鹿仙女與西王母?”
後羿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我瞎猜的,你不是人族嘛……莫非你和石夷一樣,也繼承了某位神靈遺留的力量?不然,怎麼能以人身長留世間呢?”
秦琢張口欲答,但他的目光卻掃過周圍的秦家衆人,見有的人已經手足無措,其人的眼中也充滿了好奇和驚訝,甚至還有隐隐的不安。
于是,他心念微動,轉而笑道:“那倒不是,眼下并非叙舊的好時候,待我解決此事,再與你仔細分說。”
後羿在大荒和人族中的地位都不低,不可能不知道承寰使的存在,隻是他先認識的是琢,那個能鑄造出射日之箭的年輕人,因而先入為主,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此昆玉就是彼昆玉。
被無視許久的石夷臉都青了,卻又不敢發作。
祂隻能強忍着怒火,好聲好氣地對秦琢道:“尊神可看到了,這小子已經承認他盜竊射日弓的罪名,還請尊神行個方便,讓小神将他緝拿歸案!”
李世民啧了一聲:“真是一根筋。”
秦家衆人的表情再度凝重起來,秦稚踏前一步,身姿如龍騰虎躍,一手持洞箫,一手握長劍,頓時功力再提,氣息瞬間暴漲!
秦瑤勉力坐起,一把拽住秦琢垂下的袍角,喘息着恨聲道。
“昆玉,我知道你秉性方直,但此地畢竟是大荒地界,而非我大乾境内,天策又是受那後、後羿前輩所托才行此偷盜之事,你若覺得天策有什麼錯處,不如回去後再按國法家規處置,萬萬不可将天策交到大荒神靈手上啊!”
周圍的氣氛愈發緊張,秦家衆人、李世民、後羿,以及周負和石夷,每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琢身上,沉默地等待他的決斷。
秦琢感受着幾乎快要凝成實質的目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那悠長的歎息仿佛是虛空中漾起的一道漣漪,将緊張的氣氛輕柔推開。
“射日弓乃是大荒的神器,若今日羿不曾現身陳情,我定會将過錯歸咎于天策,支持石夷秉公執法,以正天地綱常。但眼下這個情況……我實在難以決斷。”
“尊神!”
“閣主!”
此言一出,兩方人都急了,秦家的弟子們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琢,沒想到他在這種事上竟然不向着自己人。
石夷的臉色更加難看,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既然尊神自認無法決斷,為何還要插手此事!”
“若我說,我要帶走我族弟子和射日弓,閣下會同意嗎?”秦琢淡淡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把嘴閉上。”
聲音雖輕,卻如同雷霆般威懾人心,石夷面色陰郁地看着他們,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就追回射日弓與竊賊一事而言,其實石夷并沒有做錯什麼,隻是祂沒讀懂帝俊的弦外之音罷了,秦琢本無意傷祂,可石夷實在固執,說什麼也不肯放他們離去。
周負仍是闆着一張冷硬的臉,内心卻湧起了一陣困惑,他知秦琢是個極其果敢的人,誰知竟會在此時猶豫不決。
他思索了片刻,立即恍然大悟,便無聲無息地穿過人群,徑直走到了秦琢身邊,小聲開口道:“阿琢的意思是,要将此事交給一個能夠決斷的人,我說的對不對?”
秦琢看向他,笑道:“知我者,周負也!”
直到周負出聲,衆人才注意到這裡還站了一個人。
秦家弟子紛紛投來好奇疑惑的目光,終于有人認出了這事玄鳥閣主帶回家的那個年輕客卿。
此人也不知其境界深淺,不顯山不露水,隻在葉司校尉夜闖營帳時出過一次手。
周負站在秦琢身旁,身姿挺拔如松,宛如一塊巍峨的巨石,靜靜矗立在那裡,不動如山。
“這收斂氣息的功夫當真非同小可,此人實力深不可測,恐怕比怒濤先生還要強不少吧……”秦瑤暗自思忖着,眼中閃過了一絲由衷的欽敬之色。
而石夷則感到恐懼更深,因為祂深知,這已不再是常人所能達到的境界。
祂心中不禁生出一絲驚疑,恐怕這位青年不是人族的大能前來助陣,而是真正的神靈降臨凡塵!
秦稚冷靜地問道:“能夠決斷的人?昆玉認為,有誰能決斷此事?”
秦琢微微一笑,目光随之擡起,望向深邃的夜空,很是輕松:“鳳鳥閣主莫急,這不是來了嗎?”
随後,他便肅容抱拳,向北方遙遙一拜:“見過帝俊大神。”
然而就在他即将俯身之時,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托住了他的手臂。
秦琢的身體微微一頓,他擡起頭,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帝俊俊朗的面孔,五千年的時光似乎沒能在這張臉上留下任何風霜的痕迹,隻是一雙曾如星辰般璀璨斑斓的眼睛已經漆黑如夜了。
石夷見了大驚失色,急忙從空中落下,單膝跪地,恭敬地低下頭,聲音顫抖。
“小神石夷,拜見帝俊大人!”
見狀,秦家子弟也紛紛效仿,叉手行禮,雖然他們不如石夷那樣虔誠,但還是象征性地表達了幾分對大荒之主應有的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