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星離雨散。
鬼繩厄命案暫時告一段落,狗牙兒領了賞金,窩在房裡數了整整一夜,時不時還傳出一陣咯咯地低笑。
葉良玉甚至懷疑他被魑魅附體了,整日裡犯傻。
在金郅城待了許久,他有些膩了。
今日一早便下樓退房,尋思着去北海看看,想來他還并未去過。
原本想趁着狗牙還未起床的時候偷偷溜了,結果他剛下樓梯就看見狗牙兒坐在大廳裡啃包子。
“你怎麼醒這麼早?”葉良玉有些納悶。
“我高興的一夜沒睡着,現在還很興奮。”狗牙兒樂滋滋地,将屜裡最後一個包子炫完。
“财迷樣兒。”葉良玉啧了一聲,将房間的鑰匙遞給小二。
“客官是要退房嗎?”
“嗯,退房。”
狗牙兒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退房,你要去哪?”
“去北海。”葉良玉淡淡道。
“那你怎麼不提前說?你不會是想把我丢下吧……”狗牙兒嘿了一聲,狐疑道。
葉良玉微微擡眸,“原本是的,現在恐怕是丢不下了。”
狗牙兒翻了個白眼,上前攬住他的肩膀。“你個沒良心的,還真想着丢下我啊?”
“哦,對,梁公子呢?你也沒告訴梁公子嗎?”
葉良玉沒回話,狗牙兒咦了一聲:“你還真沒說啊?”
“别廢話了,你走不走?”
“走走走,你等等我啊,我行李還沒收拾!”
……
兩個少年并肩走出城門,城門口停駐着不少牛車驢車馬車之類的,夥夫還站在不遠處攬客。
“小兄弟,去哪啊?拉你一程。”
“公子,公子,搭個便車啊?”
“小兄弟,要去哪裡啊?”
狗牙兒清了清嗓子,道:“北海港口,你們誰能去?”
有兩三個人看見二人就立馬簇擁了上來,拽着兩人就往自家的闆車處走。
“等會兒,這生意究竟是誰來做?”狗牙兒叫了一聲。
那幾個夥夫立馬互相吹胡子瞪眼的,誰也不服誰。
“自然是坐我家的!我家牛車可穩當了,保準不讓兩位颠簸。”胡子老人說着,就要上前拉狗牙兒。
旁邊的年輕男人推搡他,忙道:“老頭,你那牛車腳程極慢,怕是太陽下山都趕不上。要我說,還得是我的驢車,日行百裡不是問題。”
“你倆都别争了!還是我的馬車又快又穩。”
三家吵嚷着,你推推我,我瞪噔你。
“别吵了!哪家更便宜我們就坐哪家。”狗牙兒眼睛一轉,清聲道。
“我的牛車隻要三文錢!”胡子老人立馬道。
“老頭,賠本生意你也做!”
“走走走,别管他,他老糊塗了。”
其餘兩人互相打了個眼色,跑到一旁去攬其他客人了。
“二位,上車吧。”胡子老頭嘿嘿一笑,引着二人向一旁的牛車走去。
眼前這闆車算是讓人開眼,掉渣的老木頭,走一步喘三喘的老黃牛,還有一個佝偻着腰趕車的老頭。
“大爺,這不會就是你的牛車吧……”狗牙兒嘴角抽動,試探性地問道。
“對啊。小兄弟快上車吧,一會兒太陽落山前真趕不到了。”胡子老頭還算靈活,蹦了一下,屁股成功落在闆車的前踏闆上。
狗牙兒回頭看了看葉良玉,他也甚是無奈,但還是道:“誰讓你圖便宜,便宜沒好貨的。”
“沒事,沒事,反正晚點到也沒什麼,多看看風景嘛!”狗牙兒有些心虛,拍了拍葉良玉的肩膀。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牛車,胡子老頭诶了一聲:“坐穩喽!”
他抖擻着鞭子,打在老黃牛的屁股上。
老黃牛隻是慢悠悠地顫了顫尾巴,等了半天才挪動了步伐。
“駕!!”
身後傳來其他夥夫的趕車聲,聲音剛起,就見幾道車影從牛車旁飛快駛過,蕩起一層塵土,蒙了三人一臉。
狗牙兒瞄了一眼身旁的葉良玉,擡手用自己的袖子給他擦了擦臉。
葉良玉額角的青筋直跳,推開他的衣袖。
“你都有一百多兩黃金了,為什麼還這麼摳搜?”
“阿樹,你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錢總得省着花,這行走江湖哪裡不需要用錢啊。”狗牙兒歎了口氣,哀怨道。
葉良玉知道他戲瘾又上了來,不願意跟他掰扯,便靠到一旁阖眼假寐。
誰知這老牛車也不老實,他若是再不把腦袋支起來,靈魂怕是要被活生生地颠出來了。
“不是,大爺,你不是說你這牛車最穩當了嗎?”狗牙兒連忙道。
胡子老人“啊”了一聲,“這路實在不好走,走過這條路就不颠了。”
“有官道你不走,你這是走的是哪條歪門邪道啊?”狗牙兒順了順自己的脾胃,他早上一口氣幹了五六屜包子,又喝了一大碗三狠湯,這番折騰差點叫他吐出來。
“嗐,這條路去北海港口近一些。放心好了,老頭子我拉了半輩子的車了,總不能将你倆帶溝裡的。”
葉良玉卻覺得越發不靠譜了,他瞪了狗牙兒一眼。“一會兒要是走錯了,你就背着你爺爺我去北海。”
狗牙兒抿了抿唇,點頭哈腰道:“得勒,到時候我背着你去。”
牛車颠簸久了,還真不怎麼難受了。不過并不是老頭說的,過了這段路就不颠了,而是過了這段路就習慣了。
轉眼,就已經傍晚。
胡子老頭就着水囊裡的涼水啃着硬窩頭,好像還挺快活。葉良玉将自己随身帶的幹糧遞給了老頭,“吃這個吧,你那窩頭跟石頭沒差了。”
胡子老頭自然來者不拒,這出門在外,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不過,這也不是葉良玉突然發善心開始敬老愛幼了,是他這一路上颠簸着,根本吃不下一點東西。